十月,糯米饭香
十月,糯米饭香
十月的故乡,海里鱼肥虾壮,田里稻黄谷熟。
糯谷一年就一季,并且只能是十月这季,糯米吃用的量少,一般时候,插秧时,整块田的粘谷秧苗插好了,就在外围插两三行糯谷秧苗,糯谷禾苗,长得比粘谷禾苗高壮很多,谷粒饱满,颗粒大。割禾时,先把糯谷禾割了,再割里面的。
乡下流传着一句话:十月初十,糯米饭,胀爆眼。丰收了,家里的谷囤起来,顶到屋脊了。大家满脸的笑容,把谷拉去辗米机磨出新米,煮出来的饭,香喷喷的,没菜也能吃几碗。
割完禾的田野,就是我们这些野男子的天地了。挖田鼠,烧稻草熏洞里的田鼠。抓住田鼠,用白土做一辆泥车,拿线绑着田鼠,让它拉车。
小田鼠可是我们的宠物呢,田鼠的洞很深很长的,有几个出口的,有时挖遍整块田地,才找到它们的窝。
熏田鼠时,把田里的洞全堵死,每个出口守着一个人,这就是百分之百的“瓮中捉鳖”了,十拿九稳。有时候,大田鼠逃了,挖到洞穴里面,有一团禾草做的窝,草窝里是全身光溜溜的粉红色的小田鼠,大家就分了,拿回家当宠物养,没有母田鼠的小田鼠,不到两天就饿死了。和小伙伴们找来火柴盒子,当做棺材,把小田鼠抬着去埋了,还给它们做了坟墓。
十月割禾,全家出动,外出的人,都要回来帮忙的。父亲事情多,赶不回来。母亲是非常能干的,带着我们几姊妹收割十月禾。
几姊妹和母亲,并列着弯腰割禾,我和六弟割禾喜欢“割地道”,就是割两三行的稻禾,在稻田里转迷宫。
一块稻田里,就一个大人,几个小孩,黄澄澄的稻禾抖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随着“唰唰唰”的镰刀和稻草的摩擦声,我们的身后倒下了一堆堆的稻禾。堆放稻禾的方向必须一致,如果跟别人不一致,绑稻禾时就有些阻碍。
割得差不多了,母亲就绑“稻哈”了,所谓“稻哈”是乡下的叫法,铺上草绳在田里,把稻禾堆成一大堆,大约有几小堆就绑扎起来,挑“稻哈”必须要用“歉担”,把一截约一米七左右的石竹(乡下一种竹,一般用来做扁担)把两头削尖,中间段削平坦些,就成了“歉担”。一般是用来挑稻草用的。“歉担”挑稻草,是有讲究的,先把“歉担”戳进绑扎好的“稻哈”里,背后向着“稻哈”,半弯着腰,右手往后抓紧“歉担”,左手抓紧另一头,双手同时使劲,右手托起“歉担”,左手压下“歉担”,背后的田地里的“稻哈”就靠在背脊,另一头“歉担”就插进旁边的“稻哈”,左手一松,“稻哈”就安稳地挑在肩膀上了。
挑“稻哈”是讲究耐力的,中间的过程是不可以放下来休息的,稻草头朝天,稻穗往下,放下来稻谷粒就会脱掉的。挑“稻哈”的一般是母亲和我,我力气大,十几岁就可以挑七八十斤的担。挑“稻哈”撑不住时,就会找路边的矮树杈或断竹竿,把“歉担”架树杈上,歇一会,力气又回来了。
十月忙完后,有些空了,家家就把糯谷拿出镇上打出米,留一些过年做粑,或煮糯米糖水,就开始煮糯米饭了。
故乡的糯米饭,开始时没有腊肠腊肉的,非常简单。煮糯米那天,家里就好像过节,所有的家庭成员早早守家里。
母亲买一些半肥瘦的猪肉,鲜虾回来,大家就帮忙,把猪肉剁成粒,剥开虾壳,把肉粒和虾混一块,洒上五香粉和酱油调味拌均匀,焖炒好,就成引人垂涎的糯米饭馅了。有时会放蚝干或鲜蚝。糯米淘洗好,凉起来放一会。
一切准备好了,就开始把糯米放锅里煮一会,把锅盖挂起来,母亲这个大厨就站在灶台掌勺了。
煮了半开的糯米,锅盖一掀开,窜出一团热气腾腾的水雾,母亲一手拿着菜铲,一个优美的姿势,腰一扭,躲过水雾。
随后母亲双手握着菜铲,将锅里沸腾的糯米搅动,铲起来,翻过去,并叫放火的我调节柴火。
父亲经常在外,母亲是家里干农活的能手,耙田犁地,样样不比男人差。母亲在我心里,从小就把母亲当做穆桂英,那时候想,母亲除了对我太凶外,其它都是最好的。
锅里的糯米差不多熟了,大妹就会端来馅,这东西不能放厨房,由大妹保管,大家是怕我和六弟偷吃。
把馅倒到锅里,拌均匀,放上葱花,盖上锅盖,半会母亲又掀开锅盖,把锅里的糯米饭装到瓦盆里。
吃饭时,爷爷喝了点酒,就喜欢讲薛仁贵的故事,尽管这故事他说了很多次,但我喜欢听。爷爷老是说薛仁贵吃饭要吃三斗六米的米饭,我知道爷爷是说我的饭量大,爷爷经常笑话我,力气大,能举起门口的小石碾么?你这只是饭虎。
听了爷爷的话,心里非常不服气,搬了几次,那石碾丝毫不动。后来,到我可以把石碾搬起来时,爷爷却成神仙了。
母亲老是怕我吃太多,因为糯米饭是吃了后再慢慢膨胀的,贪心就会撑着。
隔夜的糯米饭,第二天炒了,味道更好。炒隔夜糯米饭,只留给我和六弟享用,其他人只能看着我们吃,这是爷爷的命令。
半生漂泊流转中,几乎尝尽天下美味,繁华大都市的酒肆,也有糯米饭,故乡的酒席,也有鸳鸯糯米饭,一边是咸的,一边是甜的。但无论怎样,都比不上母亲做的糯米饭味道好。其实,不是大厨们的手艺不好,而是我习惯了母亲做的饭菜的味道。
图4、图5分别为好友阿仁、悠然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