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老九的记忆（3）花溪河畔的童趣
廖老九的记忆
米市街出去不远，有条公路直通九中，途中有个地方叫黄泥嘴。
有一天上午，我途经那 里，突然一阵风吹来，我嗅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顿觉神清气爽，精神为之一震。但只有 瞬间，即刻消失。仔细一看，拂香之处是一块藕田，又是一阵风吹来，翻动张张荷叶，好似 卷起层层绿浪，真是壮观极了。我走近一看，朵朵荷花娇艳无比，随风摇曳，有的花瓣中有 黄色莲蓬带有花蕊，偶见有只青蛙坐在上面，犹如观音坐在莲台，更是神奇。， 许多含苞欲放的荷花更像支支朱笔在描绘蓝天。真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越 发美丽。
我心想，在李家沱哪能看见这般美景。于是，我来藕田边趴下一看，天哪，那荷叶 下蹲着许多青蛙，有的发出蛙鸣，两侧腮边还有泡泡鼓起，一鼓一缩，更是好看极了。又仔细一看，水里还有不少小鱼儿在穿行。我虽然不会钓鱼，但我看见过米市街的小孩用棉花作诱饵在稻田边里钓过青蛙。我知道我隔壁邻居猪儿木匠爱钓鱼，家里鱼竿很多，于是我回去 来到朱家找到朱素玉大姐姐求她借根鱼竿给我。
朱素玉很爽快地给我找来一根鱼竿并表示送 给我，还说她家多的是。我虽然还没上小学，但知如何敬礼，赶紧向朱素玉大姐姐敬了个少 先队礼，拿起鱼竿赶紧走了。我又来到藕田，用棉花作诱饵，钓了大约十多只约二两重的青 蛙又匆匆赶回家去。
我与哥哥们把青蛙宰杀，交给祖母。祖母用泡姜泡海椒炒了一盘蛙肉上 桌。那蛙肉着实鲜美。当然，也去请了朱素玉来品尝。大家吃得满口生津，都夸我能干，我非常高兴，认为自已快长大了，有点用了，能给大人减轻点负担了。其后的日子里，我常常 去田里钓些青蛙来改善生活。后来发现夜间用手电去提青蛙更加容易，一捉往往半笆篓或大半笆篓，于是不再去钓青蛙了。
我家下面就是花溪河乌木凼，那里由于距离米市街最近，水又深又有沙滩，我们许多大 人小孩大多数时间在那里游泳，有的在浅水处打水仗，有的钓鱼，有的摸鱼。有时天气太热， 我们半夜都在那里。我发现岸边许多岩石缝里有螃蟹，于是用铁丝伸进石逢里把牠们勾出来 当即生吃，味道有点咸，也拿回去炒来吃。时间一久，我发现河边泥洞里螃蟹更多。因此， 下河摸蟹时间更多。
有时与小伙伴们一起做互相击水的游戏，玩得忘乎其形，深夜才归。一 个比我大点的小伙伴，叫卓昌贵，机灵，顽强，爱做恶作剧，我们通常不叫他姓名，因他较矮，而是叫他扫把人。
扫把人有一次在泥洞捉螃蟹，以为抓住一根大黄鳝，谁知扯出来竟是 一条水蛇，吓得他赶紧扔掉水蛇，慌忙爬上岸来还心有余悸。河底沙质地段有太多杏仁大小贝壳，可以很快捡到一小桶，提回去直接倒进沙锅里久炖成白汤，然后把汤倒在缸缽里，再 加上盐和葱花、酱油，吃来味道特别鲜美。很多人不知有这个吃法，所以河里这种贝壳特别多。我家常常吃。
转眼间，我不觉七岁多了，但总是喜欢在花溪河边玩耍，常常在竹林里看见一种鲜红像 手指的植物，上面常常有一种黑色类似豆娘的小蜻蜓飞来飞去。我们小孩看见这种植物几乎 都很害怕，凭直觉以为有剧毒，厌恶之感油然而生，通常会用竹子将其横扫击碎。谁知多年后才知那是竹荪，是一种味道极其鲜美又营养的山珍。可惜不识庐山真面目，一次又一次错 过了品尝美味的机会。
但我们对钓鱼颇感兴趣，几乎个个会钓鱼，尤其是扫把人的哥哥卓昌文。 我家隔壁猪儿木匠也很会钓鱼。他只要不是上班时间，我们在花溪河边会常常看见他垂钓的 身影。即使阴雨绵绵也会见他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在河边钓鱼，真有点“孤舟蓑笠翁，独钓 寒江雪”之光景。
久而久之，我们发现他的笆篓总是装有不少鲫鱼。这人古怪，不爱接触人， 难以沟通，爱钓鱼，也特别会钓鱼，但从不吃鱼，可他女儿朱素玉朱素芳，还有他幺儿朱素 坤坤农夹倒是特爱吃鱼。有时鱼太多，吃不完，朱素玉干脆把鱼倒在家里岩石下面一个很深 的水池里。
我七哥比较聪明，猪儿木匠钓鱼时，他去观察过几回，发现猪儿木匠垂钓的地方 一般总是有一小股居民住宅流出的脏水。哦，原来奥妙在这里。他也去那里钓鱼。但钓来钓 去，却始终赶不上猪儿木匠钓的鱼多。这是怎么回事呢？又不能去问，去问，以猪儿木匠的 脾气，他绝对不会告诉你。后来，他发现猪儿木匠除耍星期天外，总是早晚时分钓鱼。他又 暗中观察了几次，这才发现，猪儿木匠垂钓的水面只要阳光晒到，他立马走人。于是，我七 哥也趁阳光未到的，有脏水的水面去钓鱼，一钓一个准，每次都能钓到很多鱼。
傍晚也是这 样，同一钓鱼水面只要阳光消失，也是一钓一个准，也能钓很多鱼。我跟着我七哥去钓过几 次，的确如此。看来这钓鱼还真有点学问。 米市街的大人小孩大多喜欢钓鱼，唯独唐老三喜欢用甩网打鱼。
一天，唐老三想吃黄辣 丁，于是背上甩网，叫起我和扫把人带上笆篓，来到娄溪沟沿着长江岸边打鱼。我记得那天扫把人很兴奋，一路上手舞足蹈地学着电影《地道战》中那个日本鬼子山田手握军刀齖牙裂 嘴高喊“呀格格”指挥日军伪军向村庄发起进攻的丑态，还在沙滩上翻起筋斗表示高兴。这是很多小孩爱模仿的烂动作。
唐老三沿江一路甩网下来，网住不少黄辣丁，还网住几条水迷 子(这种鱼背脊发青，鱼鳞银白，味道鲜美)，笆篓里装得满满的。唐老三望着江对岸九龙坡 码头，说，老子有一年从杨家坪回来，要坐轮渡到李家沱，他妈里个逼的，老子身上分钱没得，想厚起逼脸不要去坐轮渡，日妈又怕被别人推下船，老子想了一下，干脆不去坐了，老 子把衣服裤儿脱下来打起光条条，又把衣服裤儿顶在头上从大河游了过来，就是从这里上岸 的，边说，把他当年上岸地点一指。我和扫把人的确认为唐老三真是个铁骨铮铮硬汉子。
这 时，一队纤夫喊起川江号子，艰难地拉起一条大船与我们擦肩而过。唐老三又打了一会鱼后， 我们开始回走。突然，扫把人眼尖，发现沙滩上有十元钞票，马上捡了起来，并大声高喊， 我捡到十块钱！我与唐老三一看，果然。谁知，唐老三却说，这钱，我估计是前面那几个拉 船的人丢的。算了，扫把人，这钱不能要，还给别个算了。那几个拉船的太辛苦了，挣点钱 太不容易！这话，扫把人可不爱听，说，捡的又不是偷的，还他个锤子。这钱正好我三个到 李家沱吃顿好的。
然而，唐老三却坚持要扫把人把钱还给别人。我呢，那时太小，才七岁多 点，提那笆篓鱼都很费劲，哪有什么是非道德观点，倒也希望能和扫把人与唐老三去李家吃 顿好的，既然唐老三坚持要扫把人把钱还了，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于是我三人快步上前追上 纤夫，唐老三向纤夫问明究竟丢了多少钱。纤夫准确说明十元。扫把人才很不情愿把钱还给 了纤夫。纤夫感激不尽，连声说谢谢。这件事对我感触颇深，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我一生。 人说好人一生平安，这话并不尽然。不久，厄运降临到唐老三头上了。一天上午，我看 见土桥派出所民警何清来到唐家门口大声叫唐老三出来。唐老三出门问他啥事，又歪又恶的！ 那何清五短身材，活脱脱胡汉三再生，目露凶光问唐老三，你昨晚上偷了别人的鸡？！唐老 三回应，你说啥？我偷了你妈那个逼！何清说，好！你敢骂人！你跟我到派出所去说！边说， 边伸手来抓扯唐老三。唐老三气不过，反手抓住何清的手，使劲一扭，顺势把何清摔了个狗 吃屎。何清爬起来便跑，边吼，你等着，一会有你好看的！唐伯伯也闻声出门，用铁拐棍指 着何清破口大骂。
不一会，何清带来一大帮警察来把唐老三五花大绑押到李家沱附近九龙坡 区公安局看守所关押了起来。唐伯伯也不怕事，依然挥舞着铁拐棍指着这帮人破口大骂。因 唐家是军属，这帮人也没把敢唐伯伯怎么的。原来，昨晚上，唐老三和他几个朋友从岔路口 回家，途经一个农家，农家有人认识唐老三。次日发现他家里掉了几只鸡，去派出所报报案， 怀疑是唐老三他们偷的。唐老三被关进看守所还挨了一顿打，又被关押了三个月才被释放出 来。据我所知，唐老三压根儿没偷人家鸡！后来，我与唐老三都去了四川攀枝花工作，还常 常说起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