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策》之七：前有渣男后有二五仔，楚怀王的愤怒

公元前312年，周赧王三年，楚怀王十七年。这一年，楚国挥师进攻韩邑雍氏，伴随大军而来的，还有楚怀王无处安放的熊熊怒火。

为什么愤怒，是因为在此前一年，他遇到了一个渣男，叫张仪。那时，楚国本来是和齐国结盟的。秦国有了向中原扩张的心思，于是派张仪出使楚国，鼓动楚国背齐联秦。

张仪信口开河，承诺许商、于之地六百里给楚国。楚怀王一看有好处不拿白不拿，于是满口答应，齐楚联盟就此瓦解——“那时他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等到楚怀王向秦国索地时，张仪翻翻白眼：“哪来的六百里，明明是六里地，大王你怕是听错了吧？要是有这种不打仗就能拿地的好事，下次大王你叫上我好吧？”

这就很像一个渣男当年谈恋爱追求女孩时天天许诺“有车有房”“给你买包包”“给你大金镯子大金链子”“房产证写你名字”“先救你”“保大的”；然后到手后一切东西都打了折扣，女孩哭着说“当初你承诺过，我才跟着你的”，男人一脸嫌弃“承诺你也能信吗？要这么多，你咋不上天呢？”

被张仪摆了一道的楚怀王勃然大怒，发兵攻秦。两军大战于丹阳，结果秦大败楚，斩甲士八万，俘虏楚大将军屈匄（丐），其余将领七十余人，并取楚汉中郡；在失去汉中郡后，咽不下这口气的楚怀王倾全国兵力攻秦，再战于蓝田，又遭大败，而且韩、魏看到楚国之困，趁火打劫来袭楚，导致楚国退守。

如果真有死亡笔记这种东西的话，那楚怀王第一个想写的名字恐怕就是张仪，接下来就是韩、魏这帮左右摇摆的二五仔。毕竟在丹阳之战的前几年，秦国采取又打又拉的办法，已经迫使韩、魏两国暂时进入了秦国的阵营中。

丹阳之战和楚围雍氏在同一年发生。二者战局互有联系。虽然围的是韩国的雍氏，但大背景下是秦、楚两国初次的大规模交锋。秦国意图染指中原，楚国也想向北扩张。雍氏城西南是韩国的军事重镇阳翟，北部则是韩国国都新郑，雍氏正在其中，与二者互为倚重。一旦雍氏被破，韩国就面临着极大的威胁。

不过除了秦、韩、魏之外，还有个国家尤其让楚怀王愤怒，那就是东周国。在楚围雍氏的时候，东周国悄悄地给秦、韩联军供应粮食。丹阳大败后，当楚怀王捧着死亡笔记在上面画圈圈时，终于想起了东周国这个二五仔。这让东周君感到脊背发凉，欲哭无泪。

此时有人劝楚怀王：大王您这么强大，迁怒于东周君，人家肯定害怕。这一怕，他就会重新联系秦、韩两国，勾搭在一起，白白增加敌对力量。大王您不如消除他的顾虑，原谅他得了——东周君得罪了大王，但得到了大王的谅解，不失为佳话，以后必然尽心尽力服侍大王。

恩威并济，不拘小错，自有大国风范，从驭下的角度讲，是很能把握人的心理的，不过还是忽视了一些东西。东周国身处韩国腹地中，国小势微，就算尽心忠于楚国又有什么大用呢？难道当敌后根据地，等待武装起义吗？

对东周国而言，听命他国，一个羊也是赶，俩羊也是放，不在乎多效忠一个；得罪他国，也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你们神仙打架，只要不打我们，爱咋折腾咋折腾。天塌下来有武大郎，啊不，韩国顶着。

但对楚而言，问题就复杂了。在丹阳失利之后，楚国撤兵而回，雍氏之围自解，而楚国却失去了北进的良机，这也是楚国由盛转衰的开始。楚怀王自此之后昏招迭出，贪利忘义，最终被扣于秦，客死他乡。

在从雍氏撤军的时候，楚怀王也许会想起六年前，自己担任五国联盟的纵长合纵伐秦，意气风发之日——那天下午夕阳下的奔跑，是他逝去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