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有权:荒诞人生(周末连载12)

第十五章 百斤粮票得荆妻

我所在的半截沟公社的农田,都靠天山雪水灌溉。东边的几个大队靠中葛粮河灌溉,而塘坊门大队的十三个生产队数万亩农田,则主要靠碧流河灌溉。夏天从上山到戈壁的数十公里流程渗漏严重几乎损失一半水量。

冬天,雪水白白浪费。为了改变这种浪费水资源的状况,大队领导便群策群力,计划用五年时间,在碧流河上游两山陡峭狭窄处修建一座栏河大坝,把冬天的水储蓄起来。同时修一条数十公里,直达戈壁底部生产队的石砌浆灌干渠,把渗漏降到最低程度。

如此一来,全大队的水浇地可增加三成以上。而原有的水浇地一夏浇两次的,可浇三次。确保本大队原来十年中有三四年旱年度变成平年,其余六、七年确保丰年。这真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修建水库干渠的水泥由县上确保供应。而工程的设计由县水利科勘探设计、施工由大队统筹,分队包干,所需的石方、劳力,也由大队统筹分配,各队包干。

196O年初冬,各生产队除少数人留队打场外,男女主要劳动力都开赴水库工地,挖干渠、垒大坝。我队一百号男女,分住在临时搭起的地窝子内。一日三餐公共食堂供应。全大队实行半军事化管理,大队为营部,由营长、教导员协调指挥。每生产队组成一个连队,由队长任连长、书记任指导员,下设三个排,每排三个班,每班十人不等,另有炊事班。每天各连队按营部规定,按时作息。我队土工程师张秉昌调到营部当施工员,按县上水利部门的设计图纸施工。

我则调营部作宣传员,负责传达营部命令,指示,报告施工近况,表扬好人好事,动员各连队开展劳动竞赛。开工第一天,各连队集中在营部开了约一个小时的动员会,散会后,各连队回到指定工地开工。天寒地冻,但数公里长的工地上,队旗招展,干劲冲天,战歌此伏彼起,工地热气腾腾。我则每天巡游于数公里长的工地上,作宣传鼓动工作,并协助各连队上报工程进度,忙而不乱。好几个连队在工间休息时,要求我唱歌教歌,我也乐此不疲。

生产大队的几位干部是脱产的,包括党总支书记一名,正副大队长各一名,妇女主任一名,会计出纳各一名。另大队有四群羊,牧羊人的工分也包括在内,由各生产队分摊。我现在调到营部当宣传员每天十分工,也由各队分担。但住、食仍在本连队。

我自幼喜爱唱歌,也会识谱,自己写歌。到农村后,虽吃饱了肚子,但文娱生活匮乏,倍感寂寞。为了解闷,稍有空闲,我便唱歌自娱。当时社会上流行的中外歌曲,几乎都会唱。加之我声音浑厚,唱又倾注感情,便成了水利工地的歌王,颇受欢迎。

整个数公里长的工地,虽是冬天,确热气腾腾,劳动竞赛,你追我赶,争当上游。但劳动又是异常艰苦的,挖干渠的人用的工具是十字镐,一镐下去,冻土丝纹不动,仅留下一个白点。而修大坝的人,往往在齐腰深的冰水里运石,砌石,水寒入骨,我都身临体騐,确知社员们斗志可嘉却十分辛苦。我唯一能做的便是,表扬好人好事,鼓舞干劲,唱他们爱听的歌,作为慰劳。他们最喜欢听的歌,便是新疆各族民歌和电影插曲,我的道具便是一只用白铁皮做成的土喇叭。

工地上男劳力多,女劳约占百分之四十左右,多为年轻的大姑娘,小媳妇。她们听完我唱完一首歌,总会鼓掌叫好。我发觉整个工地上有三四位大姑娘对我特别热情,其中一位姑娘既热情又漂亮,比我上高中时的班花,校花谢玉美似乎还略胜一筹。身材高挑,柳眉杏眼,面若桃花,笑起来如春阳灿烂。特别是一双眼睛,不仅明如星月,还会说话。

我想上帝真是弄人,在这山野之间竟降下如此绝色。如浣纱西子之窈窕,又恰似出塞王嫱之勇毅。但我知道自己是一个亡命天涯的浪人,百无一是的书生,岂敢有非分之想。

可是一天收工后我刚回连队,我队的一位姓王的大姐却悄悄塞给我一张纸条,说是十三队一位姓许的姑娘,请她转交的。我到无人处打开一看,纸条上写着:

“广抪员同志,你的歌声迷了我 ,使我晚上睡不好。你能当我的老师,教我唱歌吗?  十三连队小许”

小许何许人也?我去问王大姐,她说:“她叫许秀花,全工地最漂亮的那位姑娘。”我想,大概就是那位“西施”吧。我把条子撕毁,没有作答。

过了两三天,王大姐又转给我一张条子,写道:

“广抪员同志:你不想当我的老师教我唱歌吗?  小许”

我请王大姐转告她,我白天工作太忙,没有时间,请原谅。

我却在日记本上写了一首《奇遇》的诗:奇哉工地有娇娃,绝似西施在浣纱。范蠡不知何处去,遗得仙女在农家。

一天,晚饭后,我队的人挤在地窝子听许富芝讲杨家将的故事,我还在统计报表,小许却领着五六位姑娘,小伙找到我,要我教他们唱歌。人家找上门来,不便推托,便问:“你们想学哪首歌?”他们齐声说:《九九艳阳天》,那是电影《柳堡的故事》中的插曲,于是我便领他们到僻静处,我先唱一遍,再把四段歌一段一段教他们唱,天黑尽,我才劝他们回去了。

从此以后,开了头便刹不住,几乎每个星期都要来教他们一首新歌。我虽疲惫,但有“西施”在眼前,也心中欢喜。

转眼过了春节,水库工地的人们便要撤回闹春耕春种。临别时,小许脉脉含情,依依不舍,从内衣掏出个她绣的香包给我,便扭转身走了。真是:别时容易见时难,别后几个月再未见到她的倩影。

秋收前夕,我向队委会提出申请,可否准许我回重庆把父母弟妹接来落户。队委会认定我来队一年表现不错,准假半月接亲人来队落户。

我到家时正值暑期。家中仅有外婆、小妹、幼弟在家。我打开一包一斤重的葡萄干,让他们品尝,约两个小时,父母亲才下班回来。

母亲自从我去新疆不久,因粮肉供应紧张,松鹤楼关门大吉,母亲转到一家小酒馆工作。近一年没有带过宴席剩菜回家,一家人生活尚处在半饥半饱状态。回家第二天,作临时工的三弟,在无线电厂当学工的四妹听说我从新疆回来,都抽空前来一聚。我便把一年多来简况通告。

四妹听罢便说:“二哥,你去新疆躲安静,家人却被你折腾苦了。别的也罢,那个西农的徐姐,你刚去新疆没几天,她便找上门来一定要知你的下落,父母亲不告诉她,她便到厂里来找我。前前后后十几次。就在前不久她又来一次说她毕业了要分配工作,求我们把你的下落告诉她,你在哪里,她便要求去哪里。二哥,你把徐姐好端端个姑娘,害得好苦!”说罢,淌下几行同情之泪。

老妈接着说:“这最近一次她来软磨硬磨,不告知你的下落,她不走。我们那忍心让她去新疆农村受苦受罪,死个人不告诉她。磨了一整天,我没松口,她只得含泪走了。”说到这里,妈长叹一声,又说:“她临走时又对我说:“他去了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他。

总有一天,我会对着你喊妈!”我一直站在门口望着她悲悲戚戚地走不见,我才进门,伤心大哭,说:“我好苦的命啊,这样好的姑娘,竟不成我儿媳妇。”说得我既羞且愧,也掉下两滴泪来。

毕竟一家人分别一年多,好不容易团聚。父亲说今天中午去沙坪饭店会餐,几年没有吃他们的名菜清蒸鲈鱼了,今天去碰碰运气。饭后一家人又顺路去沙坪公园一游,直到傍晚才回来。

晚饭后,当着一家人的面商量去新疆,还是留重庆。三弟竭力主张全家去新疆,半饥不饱的罪受够了。只要能填饱肚子,再苦再累都心甘情愿。四妹主张:新疆只可暂去。新疆虽好,倒底苦寒。俗话说:老不到边,去过两三年,情况好转,还是回重庆好。

最终决定分两步走:这次我带上三弟、惠妹、外婆先去打头站,站稳脚后,父母和幼弟,下一批再去。新疆好则久留,不好,度过灾年,再回重庆。

在家住了三四天,便匆匆带上弟妹外婆,平安回到生产队。在罗家庄借了两间房屋,把半家人安顿下来。罗家庄主人是一位五十左右的大妈,我跟着当地人叫她“罗姨孃”。丈夫早年去世,有两女一子。长女嫁在本队,女婿叫张秉政。身边有一女一子。女罗贵兰,约十三四岁,子名罗陵忠,约十岁,姐弟俩都在离此三四公里的塘坊门学校上学。秋季开学后,惠妹便随罗家姐弟去了塘坊门学校上小学四年级。

当时食堂已下放,农忙时有食堂,其它时间,自家开伙。开镰在即,我和三弟下戈壁,外婆、惠妹请罗姨照料起居饮食。

戈壁食堂依如去年,我依旧丈地记工分。三弟从小受苦,母亲在时十一岁便挑煤养家,母亲去世后在孤儿教养院当过童工,稍长又在叙永搬运队当搬运工,长年在川、滇、黔三省交界的山路上流血流汗。再后又在叙永耐火厂打耐火砖,五八年冬回到父母身边,打零工过日。

最近两三年一直受饥饿煎熬,中午经常骑上自行车到无线电厂四妹处去“打秋风”。四妹便从自己口中每天中午挪一碗饭给三哥吃。因此受尽饥饿煎熬,吃尽千般苦楚的三弟到了这里,如鱼得水,没有几天便学会了割麦,不到一月便和队上的几个小青年打成一片称兄道弟起来。有时还当老师教几个青年练武功,打太极,十分亲乎。回到上山,几个青年便帮三弟砍树,劈柴,在房前码起几大摞过冬柴禾。

秋去冬来,又到修水库的时节,大队人马又搬到水库工地,我又开始在工地上活跃起来。那位“西施”重现工地,半年不见,似乎更加楚楚动人。一见我便叫老师,笑脸,使人身心俱暖。三弟看在眼里,对我说:“二哥,这位美女好像对你情有独钟。你意下如何?”

我说:“哪有此想?那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人家是本地一户殷实人家的独女,人又漂亮,她的父母视如掌上明珠,岂肯明珠暗投,把宝贝女儿许给一个落魄穷酸的书生。”话虽如此说,小许日益频繁来找我唱歌,教歌,我都倍加卖力。有时晚饭后,她独自一人来约我外出,惹得队上沸沸扬扬。 好友姜建基曾警告我:“哥儿,不要浪费感情。本地老户人家的闺女,不会嫁给口里人。除非你是大干部或是貌如潘安,家财万贯。你断了此念吧!”我唯唯。

春节前,我去十三连队工地,好几天不见她,心中焦急,若有所失。几天后她又出现在工地,见了我也不打招呼有些异常。晚饭后,她来找我,一脸泪痕。我惊问她:“几天不见,你出了什么事?”她欲言又止,望着我,泪水刷刷淌了下来。我有点惊慌失措,想给她拭泪,怕旁人见了,我纵有千口也说不清了。好一会,她终于掏出手娟,搽干了泪,对我说:“我爹娘要把我许人,对方是XX大队的干部,我不答应。”

我笑着说:“女大当嫁,喜事,应当高兴才是。”她毅然说:“爹娘作主,再好,我不答应。我要学刘巧儿,自找对象,婚姻自主。”我试着问:“你自己找上吗?是当官的还是财主?”她瞪了一眼,说:“当官的,我不配。财主,我不希罕。”

我逗她说:“姑娘们都是心比天高。”她说:“我才不是。我文化不高,初中毕业。我要找一个有文化,会唱歌的人作夫君。将来子女有望成材,我则快乐一生。”我笑道:“那你就有点傻大姐了。文化高会唱歌,能顶衣穿?能当饭吃?这些年反出的右派,右倾好几百万,哪个文化不高?结果都下了地狱。在农村你还是找个会干活,会顾家,身强力壮的最好。”她听罢撅着嘴反驳我:“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说完气冲冲地走了。

春节过后,她再也没有出现在工地。我心有牵挂,但又觉得如此挺好。她也许答应了爹娘准备婚事去了。谢天谢地,名花有主,我亦释然了。

春去秋来,七月初,接到父亲来信:

吾儿,你们近好?

家中诸事调理已毕,吾和汝母都辞去工作。住房已售,断徐氏姑娘念想。春节期间,伊从内蒙返家探亲,复携家乡土特产数包来汉渝路求告汝近况,不得。长跪吾及汝母跟前曰:“此生长恨未作二老儿媳,请收为义女,以便有朝一日,能侍奉左右,略尽孝心。”吾与汝母当即含泪应允。伊当即行礼如仪呼爹叫娘,使吾既喜复痛。吾儿误人误己,可知错否?

汝早过成婚之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父母均心急如焚。汝处边疆穷困潦倒,绝难成家。故吾与汝母于前月返永,欲代儿选妇。有一丁氏女系母远亲,年十九,才貌俱佳,系汝叙中之同学,汝上高中,伊上初中,早知汝品学兼优。

前年高中毕业,因国困家因,被拒于大学校门之外。亟愿来疆,侍奉二老。然考虑再三,城市之女恐不耐边疆农村苦寒,终作罢,丁女怅然。返渝后有邻连氏介绍,其在老家璧山农村有一侄女,人品端庄吃苦耐劳。

便携汝照片随连氏去为汝说亲,一拍即合。该女虽稍逊于徐氏,丁氏才貌,然农村长大又经家庭变故,颇耐劳苦,亦能持家。更有巧者,其父曾是吾中学同窗,变政前当过两年乡长,新政以“历史反革命”劳改五年,刑满不忍返乡受辱,乃于原地就业。其母龙氏出身名门,历变不惊,持家有道,虽历经运动,又逢又灾大难,终将三子二女抚育成人。此行携该女来疆,若两厢情愿,便结秦晋之好。若事不成,其母备有路费返川。该女来疆,不受彩礼。汝母仅以粮票百斤相赠,龙氏感激不尽。

汝收信数日内,必到,预作准备。

父字

果然,收信不到十天,父母一行四人便到了队上。我和三弟早在罗家又借了一间房,把他们安顿下来。随即拜见了队上干部,按手续,入了户。父母此前办有全家迁移证,见入户如此简单,被将迁移证保存下来。

父母给我带来这位姑娘,第一印象便不错。眉清目秀,容貌端庄,举止大方。一头秀发,又浓又黑,扎成两条大辫,身高约一米六以上。虽不及小许,但一百斤粮票换来一个大姑娘,配我这个落魄书生,也足称当代《天仙配》了。但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第二天,母亲拿钱给三弟去买来一只大公鸡,作重庆名菜“烧鸡公”。罗姨孃也宰了一只羊羔送来一条腿,作“手抓羊肉”。父亲从箱内取出一瓶“泸州老窖”,一家人兴高采烈地吃了一顿团圆饭。

又过了两天母亲把我叫到一边问:“带来的姑娘,你到底喜不喜欢?”我说:“多谢父母为儿操心,人我九分满意,只是……”母亲急着问:“只是什么?”我带笑答道:“只是她的名字太大,德宇德泽宇宙,恐将来苦难多多。”母亲笑了起来说:“人名,仅是一个人有别他人的一个符号,岂能当真?你的名字取得好,你有权吗?不仅无权,还成了一个梁山军师一无用书生。京城那位皇上,福泽东方,结果怎样?名实相反。人哪个十全十美,六分满意就好,何况九分。”我点头称:“是”。

母亲又去征求姑娘意见,姑娘只点头,不说话。我亲自问她:“家境,你已见了,一无所有。白手兴家,你能吃得起这苦吗?”姑娘说:“如今这乱世,有处吃饭,有处安身便好。大灾大难我都经过,吃点苦,怕啥?只要你不嫌我,两双手共建新家园。”

大事便这样定了,父母亲一块石头落地。德宇亲笔给她母亲去信:事定了,不返川了。一切尚好,请家人放心。她把返川路费交给母亲,置了两床新被褥,算是嫁妆。秋收后便登记结婚,宴请宾客。

队上把父母亲安排去戈壁种菜,于是我们一家便一分为二。我,德宇,外婆,惠妹留住上山。三弟侍奉父母,加上幼弟去戈壁。

德宇是个能干人。无论出工,还是做家务,都干净利索。但初来乍到作新疆面饭,便笨手笨脚。幸好食堂下放后,从磨面粉到下厨蒸馒头,包子,和面,做汤饭,拉条子我都在行,就是不敢杀鸡宰羊。做饭的事,我便耐心教她,她一学便会。

刚分家安顿好。王大姐突然找到我,带给我小许的一封信,信上写道:老师:近好!

一别半年,我一直在家为恋爱自由,婚姻自主抗争。经我软磨硬抗,绝食,上吊,今终让爱我的爹娘允我自主择婿。但要招赘上门。两年来我对老师倾慕至极,才赠以香囊,作定情之物。我知老师不嫌我粗鄙,收我香囊,决意今生侍奉枕席。昔日尚有门第彩礼之忧,今日只须老师只身前来定亲,好事即成。老师香囊还在身边吗?

秀花盼复,即日

读罢信,当着王姐,我长叹一声说:“此事晚了半月。非我负小许,实老天弄人。近日父母才从老家给我带一姑娘,已两厢情愿。生米已下锅,实难从命。”王姐得知详情后说:“秀花为你,拼死抗争,如今出此意外怕她活不成了,你忍心吗?”我说:“我以为她早许人了”,

王姐说:“生米刚下锅还没有煮成熟饭,还有办法补救。”她略停一下说:“你的弟弟魁武英俊,能文能武,未有妻室。我不妨前去说合,让他娶了这四川姑娘,你入赘许家岂不几全其美?”我说:“我三弟决不闹此笑话,姑娘也决不接受如此羞辱。”

王姐说:“如今救人要紧,不妨一试。”结果王姐去戈壁碰了一鼻子灰。德宇去队上出工也听到风言风语,收工回来对我说:“公公婆婆是拿着你的相片去我家提的亲,我是冲着你来新疆的,如今全队都知道我是你的人。你让三弟去许家上门好了。”

王姐只得硬着头皮带上香包去了许家,说此事晚了半月,我已有家室。秀花一听当场哭晕过去,众人忙掐人中,灌姜汤抢救,半响方悠悠醒来。双目无光,双颊失色。万念俱灰,不吃不喝,不哭不笑。

王姐在许家住了两天才回来把秀花情况告知,我心隐隐作痛,不敢悲戚,强作镇定,强作欢笑。又过两天,王姐又来告诉我:秀花似颠似狂,丢下二老,不知去向。天啊!我无意害人,竟害人至此!我偷偷去无人处纵情痛哭了一场。

又过两天,王姐又来安慰我说:“听他们队上人说,秀花可能去了石河子她姑妈处”。我说:“王姐,你骗我。她神志不清,神思恍惚,她知道石河子在何处吗?”王姐也伤心掉下泪来。

入冬,重去水库工地,再听不到伊人的欢歌笑语,再见不到伊人的芳姿倩影,我惆怅莫名。好几次攀上山颠仰天长呼“秀花!你在哪里?”苍天不语。只有悲痛声声,在山谷回响。正是:

人世悲欢岂是梦,

怨女痴儿恨几多。

【敬请关注下期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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