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看台 | 周耘芳：皮匠店
皮 匠 店
周耘芳
皮匠店在古镇最北边，两间青砖黑瓦老房子，紧靠秀水河边，清清河水涓涓流畅，河边杨柳摆动，皮匠店清静而凉爽。
叮叮、咚咚，今天，古镇是热集，皮匠叔早就在店里忙起来，巴掌大小店子里，里屋小屋放着床铺，外面堵满各种各样的人造皮革，发着牛肉味道老牛皮、橡胶皮、汽车轮胎皮子，还有粗细不易的尼龙线、绵线，长长短短铁钉，用于掌皮鞋底的铁块，铜块。身材瘦弱的皮匠叔穿着黑色棉褂子，坐在小凳子上，带着老花镜，轮着小铁锤给一双大号黑皮鞋钉着鞋掌子，一口又一口地把铁钉子钉下去。
皮匠叔，我的亲叔啊，皮匠店的事，今天我要……。皮匠叔正干得起劲，自己族上侄子安心大步闯进说。怎么，又想强拆我的小店吗，就是拼上我的老性命也不拆。皮匠叔停下手里的活，把小铁锤重重地摔在青砖铺好的地板上，站起身来大声吼起来，堵住了安心嘴巴。
去年开春，安心像着了魔一样，隔三差五地走进皮匠店，找皮匠叔磨嘴皮子，首先是皮匠叔拆了皮匠店，给他一笔补偿金，然后要用新房子换掉皮匠叔的皮匠店。侄子啊，我十几岁就做皮匠，这店子最破也是我的房子，凭什么你想我拆，我就拆呢。一贯言语不多的皮匠叔说道。皮匠叔，别人家旧房子都卖给我了，你这两间瓦房靠着我家鞋厂，有点不雅观。安心红着脸回答。皮匠叔知道安心心里的小算盘，十多年前，安心带着媳妇艾利到南方一家制鞋厂打工后，凭着勤劳、聪明，夫妻俩从工人干到厂总管，干了多年后，他们赚回一笔钱，还学到制鞋手艺，回家后，购买古镇几家闲置房子，拆掉了老房资，建起一排三层新楼房，鞋厂开工干了起来。古镇清一色青砖黑瓦墙，格子窗，码头墙，街道全部铺上青石板，古镇几百年历史，十里八乡都出名。没想到安心毁掉了老房子，做上这不名不内新厂房，皮匠越看心里越有火，他对安心说：侄子，这些保存多年老房子，拆了让人心疼啊，难道古镇上老房子就不能开鞋厂吗。
皮匠叔，你修鞋手艺好，厂里也缺你这样老师傅，到我厂里上班吧。这天，皮匠叔正在用线缝补一双胶鞋，安心媳妇艾丽走进皮匠店说道。没有这福气，我一生修修补补鞋子、皮包，习惯了。皮匠叔立马拒绝了。他心里清楚，打小自己就住在乡下破房子里，十几岁时就跟父亲学习这皮匠手艺。起先，挑着一担挑子，风里雨里在乡下到处跑，给村民补鞋、修鞋、补包，慢慢地积攒了几个钱，跑到古镇秀水河边买下这两间房子，在古镇安家了，还添置了一台手摇的补鞋机，皮匠店就建起来了。
皮匠叔人好心也细。店里买了个大铁煤炉子，一把大水壶，几个大热水瓶，每天天刚亮，皮匠店就飘着煤炭燃烧的香味，不一会，噗嗤，噗嗤，大水壶水开了，皮匠叔把热水瓶水灌满，自己泡上一壶绿茶，再支起补鞋机，慢慢地开始忙起来。皮匠叔，我这鞋底快磨穿了，补个鞋底吧。皮匠叔，又得麻烦你，鞋破个大洞，给补上吧。皮匠叔，你老人家心细，给我的高跟鞋钉个铁掌吧。每天皮匠店门打开，男的女的，老的幼的，一边在皮匠店咕哝，咕哝地喝着茶，一边拿着自己破鞋，破包，让皮匠叔里里外外地补起来。三角、五角、一块、二块，修鞋，修包的人自己想给多少钱，就给多少钱，皮匠叔带着老花镜，拿起小铁锤，端起线索，忙碌一阵子后，一双双破鞋，又能在脚上穿几年，一个提包又能提起来，客人们笑眯眯地走出皮匠店，皮匠叔也感到心里甜甜的，皮匠店成了古镇温暖招牌，古镇上的人看不到皮匠店开门，见不到皮匠叔的影子，心里似乎缺少什么。
皮匠叔，你要听我把话说完，今天不是要你拆房子，而是我的厂房要拆掉，我厂房影响了古镇古貌，上面人要我拆掉我的新厂房，按照古镇样子，重新恢复原貌。安心低下头说道。
那我的皮匠店不拆了？皮匠叔拿下老花镜，张大嘴巴问道。不拆，不拆，我的皮匠叔，只是皮匠店有些破瓦要换新，左边墙角有十几块破青砖也要换新砖，我全给老人家弄好。安心笑着回答。
好啊，好啊，那得感谢侄子了！皮匠叔突然从凳子上站起来，长长的苦瓜脸上，一下子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 关于作者 -
周耘芳，湖北省作协会会员，孝感小小说创委会委员。小小说先后见于《百花园》、《检察日报》、《天池》、《精短小说》、《农村新报》、《孝感日报》、《党员生活》等报刊，有作品被《小小说选刊》转载，获得全国小小说大奖赛等奖项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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