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赵绍文:阳春三月荠菜香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759】

阳春三月荠菜香

河南博爱       赵绍文

荠菜作为一种野菜，我认识它只是近几年的事。先是听城里人说荠菜做的菜肴味道鲜美，后又接受微信里对荠菜食用、药用价值的宣传，通过图片实物对比，才知道荠菜就是田地里司空见惯的白花草。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不惑之年迁居县城，几十年的农村生活，竟然不知道这种最普通的野草学名叫荠菜，这半辈子算是白活了。记得当年在生产队干活锄草，锄掉最多的就是这种白花草。

荠菜的繁殖能力极强，田间地头，河畔路边，只要有点泥土，都可以看到它的身影。几片细梭形、边缘呈锯齿状的叶子平匍在地上，中间举着一支高高的花茎，上面结着许许多多心形的小果实，看上去纤细文静。荠菜鄙视化肥，厌恶农药，对荒田野径情有独钟。其根吮大地叶承雨阳，泽天地之精华，修自我之芬芳，生得快，老得也快，采挖荠菜，须趁春光。

时下正是采食荠莱的大好时节，春光明媚，阳煦风柔，在城郊及乡下的河滩上、阡陌边以及一些撂荒的田地里，时常可见一些人提着兜儿，拿着小铲子在采挖荠菜。前几天，我和几个邻居在城边一块几十亩大的闲置菜地（准备移作它用），挖了一些肥嘟嘟的荠菜，做了一顿荠菜馅的饺子，感觉还真是别有风味。其虽多少有点泥土的味道，但纤纤绿色中溢出清香还是满满的。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享用荠菜，真没想到昔日遭人唾弃的"白花草"，如今却成了"香饽饽"

更使我意想不到的是，闲暇时节赏读古诗发现，荠菜在古代还是许多达官显贵、文人雅士兴致勃发时，招待亲朋好友下酒的精美小菜，抑或是他们放情山水、出世谴怨、广结地气、田园咏唱的物像本体。不晓得小小荠菜，还能启动骚人墨客归去来兮的灵感，给后人留下绚丽璀璨的诗篇。

如清.郑板桥的"三春荠菜饶有味，九熟樱桃最有名。清兴不辜诸酒伴，令人忘却异乡情"一诗，诗中身处异乡的三五知已，以凉拌青荠、几枚樱桃为佐饮，云诗小酌，其淡泊之交、清兴之情跃然纸上。此番情致，虽不及会稽山中曲水流觞之雅趣，逊于茱萸峰下竹林七贤之鹤游，但也不乏闲情逸致之愉悦。

明.陈继儒是与董其昌齐名的诗书画大儒，志向高远，博学多通。其"十亩之郊，菜叶荠花，抱瓮灌之，乐哉我家"的诗句，所表达的以荠为伴，那种不慕仕途荣达，醉心田园归隐的真情如荠花之淡、瓮水之朴，悠然可见，可亲可敬。

辛弃疾可谓我国古诗词豪放派的大家，但他对荠菜也寄情至深，其笔下描咏荠菜的景色也袅袅娜娜。他在以《鹧鸪天》为词牌的一诗中写道："山远近，路横斜，青旗沽酒有人家。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荠菜作为点睛之笔，扮靓了诗中的春色春意，也点亮了读者的眼睛，美不胜收，给人以无比的明艳和惬意。

最有意思的当数陆游的《食荠》小诗，"小著盐醯和滋味，微加姜桂助精神。风炉歙钵穷家话，妙诀何曾肯授人。"该诗把农家荠菜佳肴的制作写得维妙维肖、喷香扑鼻。即在摘洗后的荠菜中，适量放入盐和醋，辅之姜丝、桂皮以提味，然后调和加工，一盘色香味俱佳的"美味珍荠"便摆在面前。要放在现在的饭店，这可是几十元一份的珍馐呢！可是，这个烹饪秘笈农家是不轻易外传的。敢问，陆大诗人在这里是否萌动恻隐，谋农家之所谋，即：想学，不客气，须交转让费！

古人采食荠菜，虽然是农业社会生产力落后的一种生活生存需求，但据一些养生和医学资料介绍，荠菜还真是一种价值较高的野蔬上品。古代称其为"护生菜"，更把"荠菜糊"誉为"百岁粥"，故民间有"三月三，荠菜当灵丹"之说。中医认为，荠菜性甘平，具有凉血止血，清肝明目，益脾和胃等功能，还可以预防流感和流脑。它柔嫩清香，在食用上可清炒、凉拌、作羹，也可以馅料做包子、饺子等。但这些有利民生的信息，先前因受经济落后、社会封闭等因素的制约，很多人并不知晓。我记得小时候去地里挖野菜，挖得多是苦苣菜、面叶菜、马齿苋、灰灰菜、刺儿菜等，从未挖过这种俗名叫'’白花草'’的荠菜。只有在信息化时代的今天，荠菜才被更多人所认识。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人们从温饱走向富裕，生活水平得到大幅度提升，粮食丰收有余，肉蛋奶豆堆积餐桌。不少人生活上海吃海喝，缺失对营养摄入的理性选择和有度把控，再加上环境、农药等致病性因素的污染，致使"三高"等一些疾病高频高势产生，给人的身体健康和生存质量带来严重危害。加强环境保护，改变不良的生活方式，适当采食一些荠菜之类的绿色野菜，已成为当代人养生保健的一种共识。

由“田间野草”嬗变为“舌尖新崇”，荠菜记录着人世的沧桑。从农耕文明到工业文明，再到生态文明；从天人合一到人定胜天，再到回归自然；从瓜菜半年粮到实现温饱，再到富贵致病。愚昧、落后、贪婪、狂妄所带来的灾难可谓刻骨铭心。敬畏自然，走文明、健康、环保、低碳的发展之路，才是正确的选择。荠菜，是人类历史的见证者。从某种意义上说，认识荠菜，也是认识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