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黄金年代,人心都有一束光

那些金子般的时刻。

1985年,威猛乐队来华演出,特意租了一架波音747,运了全套设备,包括停电用的保险丝。
此前18个月,乐队经理请了143个人吃了两年的饭,才打通来华全部环节。
乐队终于站到北京工体中央,现场却陷入一片寂静的海。
万名观众坐在观众席上,开场礼貌鼓掌,此后全程表情木然。
那是他们第一次看摇滚演出,乐队拼命调动情绪,但观众席仍冷如冰山。
其实那冰山下藏着火,当年观看了现场演出的人说,“热血沸腾,但不知如何表达”。
那个时代的人们,刚冲出时代灰色的大雾,还没给自己添上浪潮的纹身。
一年后,模仿西方摇滚演唱会的《让世界充满爱》,在首都体育馆登场。
那是一个燥热夏夜,登台的歌手有108位,歌手名单按姓氏笔画排序,倒数第三排有个名字叫崔健。
上台前两分钟,崔健脱了别扭的西服,换上西北的大褂,裤腿随意挽着,自在走上台。
一束光落在他身上。寂静的、低沉的、孤独的键盘声后,25岁的他,吸气,凝望,开口。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
粗粝的歌声剪开黑漆漆长夜,一代人有了专属的高光时刻。
那个时代的骄傲来自冲破规则,街上多了牛仔裤,发廊里多了爆炸头,人们勇敢探索一切,不再拘泥于过去。
崔健爱去的西餐厅马克西姆,成为北京摇滚圣殿。餐厅经理宋怀桂,还曾举办过中国首次模特演出。
那些模特多为工厂女工,演出前每晚乘公交车到鼓楼大街排练。她们踩着高跟鞋走在古老长街上,觉得自己是最迷人的女孩。
那些长夜中的高光时刻,成为一代人的骄傲记忆。
1990年,19岁的李亚鹏在北京一个地下酒吧,第一次看到唐朝乐队现场演出。
从此他像着魔一样,想让唐朝乐队到家乡新疆演出。
大三时他回新疆,成立“摇滚演出委员会”,那年他21岁,组员8人,最小的才14岁。
他们奇迹般找来五星级酒店冠名,拉到87家公司赞助,最后门票卖了14万。
唐朝乐队在乌鲁木齐体育馆连演两晚。此后多年,乌鲁木齐的出租车上全是摇滚乐的海报。
李亚鹏把演出所得,都用来做海报和文化衫,只留下回京机票钱。他心满意足飞回北京,如同度过一个狂欢长梦。
那个年代的高光时刻,总带着一点理想主义。
那光是窦唯的黑梦,那光是王小波的黄金、白银与青铜,那光是顾城和北岛的诗,那光是骄傲与愤怒。
在北京西单,歌手谢天笑,面对万人观众,唱着唱着,硬生生当众砸了吉他。
没过多久,席绢的小说跨海传来,小说名叫《这个男人有点酷》,人们第一次知道酷这个词,很快发现这是最合适表达。
那个年代人们心里的骄傲,是告别,是探险,是宣告,最后凝成了时代的锋利。
1990年1月28日,工体座无虚席,如沸腾之海。歌迷点燃打火机,在空中挥舞。
29岁的崔健在歌迷合唱声中走上台,唱了很少唱的《最后一枪》。
那束光笼着他,一代人高光闪耀,不再迷茫。
2003年时,朴树去长沙参加节目,主持人让他解释他为什么这么酷。他说,酷字是个屁。
此前,在杭州一家电台参加互动,听众问他:你不唱摇滚参加什么新音乐演出,你在演出中扮演什么角色?
朴树说:我只扮演我自己
新时代开始了,人们心中的追逐,不再是打破规则,而是创立自我的规则。
蒋方舟写书说她天才早慧;大张伟说他除了崔健一个歌手都不认识;李宇春说我来了,我的时代开启了。
几年后,快男海选现场,选手华晨宇唱了一首曲风阴郁又没有歌词的无字歌。
评委席上,蔡国庆如坐针毡,而年龄相近的尚雯婕如获至宝“我内心应该跟你很像”。
新一代追求的是自我表达,畅快无界。
2005年,14岁的子尤出版《谁的青春有我狂》,此时他因癌症,生命已走入最后时刻。
他给李敖写信,期望相见,记者问他崇拜李敖什么,他说:我只是欣赏李敖,我不随便崇拜人。
李敖赴京访问时特意探望。他送李敖新书,扉页写道:

你也曾青春似我,我也会快意如你;谁敢喊:虽千万人,吾往矣;谁又将两亿年握在手里。

子尤病逝后,李敖追忆称,少年生命很短,但活出了自己
子尤离去那年,大学校园里正流行《悟空传》,大话西游的爱恨叠加大闹天宫的壮烈,最后织成千禧年的图腾。
娃娃脸的今何在,在书中写下那一代人追求的高光:

“我要这天,再不遮住我眼;我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

2005年,刺猬乐队在北京成立,鼓手石璐辞掉了在剧组做特效的工作,专心玩乐队。
下决定前,她纠结许久,但内心鼓声轰隆。
乐队同伴大多和她经历相似,不愿循规蹈矩,不愿亦步亦趋,想留下不一样骄傲记忆,让虚空神佛消散。
2019年,他们登上乐队的夏天,拥有自己的高光时刻。
他们的主打歌广为传唱,歌中说,一代人终将老去,总有人正年轻。
李小龙有句哲思,说武术和人生都应如水一般柔软,后来借李诞之口广为流传:be water, my friend。
池子不同意,把人生哲学修正为:be ice。人生应如冰一般,在水的世界,但有自己的形状。
时代的进化改变着生活的哲学,当下人们心中的骄傲,不在于叛逆规则,不在于展示个性,而在于笃定地做自己。
围棋冠军柯洁,登陆微博时自称“现在暂时是世界围棋第一人”,公开称要让日本围棋第一人“血溅五步”。
他上吐槽大会,夺冠斗地主大赛,别人说他不务正业,他又带队友玩王者荣耀一路85连胜。
2014年世界U20围棋锦标赛赛后,晚宴上他兴之所至,主动上台高歌,中日围棋大佬兴奋鼓掌。
他有自己的世界和法则。他的粉丝们未必都懂围棋,但大多欣赏他自信有光的模样。
比他更受欢迎的是东北姑娘李雪琴,她自嘲没颜值,没身材,只是“一条有底线的咸鱼”。
然而,每当她开口讲述时,又光芒四射,人们能感受到她内心强大的力量。
她说“上北大怎么了?”,她说“为什么事事要上价值?”,她说“创业为什么不能回东北?”,她把工作室开在了铁岭,月租几千,有宽敞的露台。
她在脱口秀舞台上自顾自讲述,史航说:李雪琴不委屈自己,就像一个巨人没有弯腰就走过拱门
和她同在脱口秀舞台的池子,去年和笑果文化解约,人们一度担心池子会一蹶不振,星途黯淡。
然而,解约当日,池子就在朋友酒吧推出特调酒,起名叫“高兴”。此后,他入股酒吧,在酒吧一角,立起了一支属于他的麦克风。
一切从零开始,但池子认为坐在自己的麦克风后,才是他的高光时刻,“它不是赚大钱的,大家愿意来,我就慢慢做”。
这一代人的高光时刻,总在参透生活本质时,内心有光,才能在兵荒马乱的世界从容不迫。
在B站走红的何同学,第一条视频只有6个播放,他坚持按照自己的风格制作视频,最长一条视频做了半年。
他用300张卡纸将墙壁贴成纯黑色,买6条一样的裤子节省穿搭时间,他粉丝越来越多,但他更欣喜剪辑技巧的进步。
2月18日,他发布视频,视频中,他坐在黑色墙纸下与苹果CEO库克流畅对谈。
他对库克说:我来自于中国一个小城市,而我现在有机会和你对话,感谢互联网打开机遇之门。
这是新一代的高光模样,他们从容简行,但心有无限锦绣。
何同学喜欢一首十年前的老歌,摇滚乐队fun的《We are young》》:
今夜我们青春永葆
我们能绽放出比太阳更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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