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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莫愁悲痛怒骂紫霞绝情 吴用惶恐暗定自保妙计
雪还在继续下着。这是沙苑监几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沙苑的角角落落都被厚厚的雪覆盖住了。这已经快不是丰收的预示了,几乎快要成为灾难的前奏了。王若愚的灵堂就搭在土地庙前的广场上。简易的布棚子上已经落满了一层薄薄的雪。帮忙办丧事的村里人在灵前的两边另搭了棚子,一边的棚子摆了数张方桌、条凳,做为为王家亲朋和村里帮忙的邻居、本家摆简单酒宴用的;另一边的棚子,则是茶炉、灶台。茶炉和灶台已经生起了炭火,数十位男男女女正在为第二天的葬礼做着准备。自从王鹏举去世后,秀才娘子就把后半生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儿子王若愚身上。王若愚也不负娘和村里人的厚望,在李真人的调教下,已经成了沙苑监远近闻名的医生了。可是,他却莫名其妙地死了。在本家十嫂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她的时候,她就软瘫在了地上,吓得菊荷痛哭失声。十嫂赶忙狠掐秀才娘子的人中,秀才娘子才清醒过来。一醒过来,她就站起来,冲出房门、院门、向摆放王若愚的灵堂冲去,没有一个人能够拦得住。一到灵堂,看到王若愚的尸身,她又一声痛哭,失去了知觉。正在灵堂前指挥众人准备王若愚后事的李真人赶紧拿出银针,为秀才娘子针灸,秀才娘子这才又清醒了过来。再次清醒过来的秀才娘子没有再哭泣,而是坐在王若愚的身边傻傻地自语着。她拉着王若愚的手,轻轻轻摩挲着,喃喃地道:“若若,娘知道你乏了,要歇歇了。那你就好好歇吧,但不要像你那没良心的爹一样,走了这么久也不回来看看我。你可一定要随时回来看看我和你姐姐啊。没有了你,我和你姐姐可咋过啊。……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没有娶下媳妇,也没有给咱王家留个后人。我就想不明白,你咋这么心硬啊,要让咱们王家绝后啊。……”王若愚没有结婚,当然没有后人。菊霞倒是有个儿子,可是,因为路远难走,还没有到。王若愚的灵前只有莫愁和菊荷跪在那里陪着秀才娘子。眼看天越来越黑了,也越来越冷了,可秀才娘子还在喃喃不休,似乎要疯啥了似地。莫愁和菊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却又毫无办法,只是一人搀着秀才娘子一个胳膊,痛苦地望着王若愚那栩栩如生的还带着幸福的笑容的脸颊默默地哭泣。王若愚家的长工老李强忍着内心的痛苦,默默地在李真人的指挥下不停歇地干着活。看到她们娘儿三个痛苦的样子,他很难受,就抱了一堆劈柴,在灵堂旁紧挨她们娘儿三个生了一堆火。直到火堆熊熊燃烧起来之后,他才放心地又去继续干只有他才能找到的而又必须干的活。“娘,你回去吧。若愚已经这样了,你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啊。”菊荷哭着道。“大娘,你听菊荷的话,回去吧。你还记得在大伯灵前那晚,大伯曾给若愚哥哥托了个梦,说若愚哥哥前程似锦吗?大伯已经做了神仙,若愚哥哥肯定也做了神仙。他没有死,只是去了一个我们凡人不能去的没有痛苦和忧愁的地方。你看,他不是在笑吗?你见过那个人死的时候是微笑着的?”莫愁也含泪劝道。“也许吧。可谁见过神仙啊。我只知道我的若愚他就躺在这里,手冰凉冰凉的。若若啊,你咋和你爹一样,这么心狠啊。你们去做神仙了,反而要让我和菊荷在人世受罪啊。……”秀才娘子又哭了起来。“好了。不要再哭了。听我话,你还是回去吧,好好睡一觉。你即使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替菊荷好好想想啊。再说了,我是相信若愚是做神仙去了。因为,我们都见过神仙啊。你还记得小时候若愚上学要路过的小河吗?有段时间,可是土地爷背他过河的。说不定他就是被土地爷请去做神仙了。”不知什么时候,李真人来到了王若愚灵前,劝说秀才娘子回家去。秀才娘子这才停住了哭泣。她爱怜地看了菊荷一眼,轻轻地擦了擦菊荷眼角的泪水,就想站起来,但努力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菊荷和莫愁赶紧使劲搀着秀才娘子的胳膊,把秀才娘子扶了起来。“娃他妈,伱陪若愚他娘回去吧。”李真人对着坐在一旁条凳上的莫愁娘道。该走的都走了。王若愚的灵前只剩下了王菊荷和莫愁姐妹两个。她们默默地跪坐在火堆旁的麦秸上,各自想着心思。王若愚家的长工老李则坐在一旁的茶炉旁默默地抽着旱烟。天眼看就要黑了。以往在这个时候,李真人家里就几乎没有了病人,可今天,却来了两位病人,而且都是急症。一位是个中年男子,在家里聊天时突然昏厥了,被家人和邻居抬了过来。一位是新婚少妇,怀孕八个月零九天,到邻居串门时滑到了,肚子痛,有早产迹象,被家人用架子车拉了来。家里只有李真人、莫愁和莫愁她娘,越发显得王若愚的重要。李真人指挥着患者家属把病人抬进房间里,拿出银针分别给两位患者扎上针,然后就开始根据病人的情况开了药方,喊道:“若愚,取药。”“哎!”在一旁安慰少妇的莫愁应声道。她一边走到李真人身边取了药方一边喃喃地道:“我若愚哥怎么了?天眼看要黑了,还不见他回来。”这时,少妇身旁的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瘦小男人突然道:“昨天晚上,我在村南湖边的沙梁上下了几个野兔套子。今天见雪大就没有去看。一个时辰前我去取套子,看见在沙湖上有一个人样的东西被雪覆盖住了。我正想过去看看是咋回事,这时候,黑娃跑来叫我,说我弟媳晕倒在红权家了,我赶紧跑了回来,连野兔都没有拿。今年,我在沙湖边看到过王先生几回,那会不会是王先生?你现在一说,我咋感觉越来越有点像。”“肯定是我若愚哥。在这样大的雪天里,咱们东王寨除了我那傻乎乎的若愚哥去沙湖边,是不会再有那个人去哪里了。我去看看。”莫愁一边起身一边道。话还没说完,她人就早已经冲出了房门。莫愁的心似乎已经飞出了胸腔,早已经跑到了沙湖边,任她怎么努力也赶不上心的速度。她忘我地飞奔着,把那几个男人远远地抛在了后边。雪越下越大,她越跑越快,每跑几十步就要被雪狠狠地滑倒在地一次。她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她的心里只有她的若愚哥哥。她爬起来继续奔跑,很快就到了沙湖边。沙湖上已经看不见王若愚的影子了,只有一堆人形的影子。她看着那堆影子向前继续飞奔,又被湖边的芦苇绊倒了。这时,一封印有暗纹的带着淡淡菊花香味的书信飘落在了眼前。淡淡的菊花香味勾起了她的记忆。这是黄紫霞的气味。她本能地把这封信揣进了怀里,然后爬起来继续向前跑。一到人形的雪堆前,她就使劲地刨雪,终于露出了一个人头。她小心地清理着人头上的雪花,王若愚微笑着的脸颊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若愚哥哥!若愚哥哥!你怎么了?你醒醒啊,看看我啊。”莫愁声嘶力竭地摇晃着王若愚的身体。可她心爱的若愚哥哥却一动也不动,只是幸福地微笑着。那几位病人家属陆续来到了湖面上,每个人都跑得气喘嘘嘘。一位中年男人看着痛苦欲绝的莫愁道:“莫愁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请你节哀。咱们还是先把人抬回去,总不能把王先生一直搁在冰面上吧。”那位中年男人弯腰就去搬王若愚的头。另几位病人家属也分别走到王若愚周围,准备抬人。“先不要动。”莫愁睁着泪眼祈求地望了一眼那位中年男人,就掏出手帕,轻轻地擦拭着王若愚的脸颊,手臂和身体。那位中年男人看着认真擦拭王若愚尸身的莫愁,对着另两位男青年道:“你们两个回去给李真人汇报情况,再抬副门板来。越快越好。”剩下的几位病人家属也都悄悄地走到了湖边,静等着那两位青年的到来。想到这里,莫愁望了一眼躺在门板上微笑着的王若愚,很不愿意相信她心爱的若愚哥哥已经死了。她蹲起来欠身摸了摸王若愚的手,还是那么冰凉,而且确确实实没有了脉搏。她重新坐好,从怀里掏出那封信认真地阅读起来。这封信确确实实是黄紫霞写来的。那娟秀的字迹,淡淡的菊花香味,还有那印有暗纹的粉红色信纸,早已经根植进了莫愁的心里。“忘恩负义的女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胡说八道!还不是进了城看不起我们乡下人了吗?我找她去!”莫愁突然狠狠地怒道。“莫愁,怎么了?”菊荷抬起疲惫而痛苦的面颊,望着莫愁道。“你看看这封信。这哪是人说的话?我若愚哥就是被她害死的。”莫愁晃着手里的信纸,递给王菊荷。王菊荷接过信纸,认真地阅读起来。看完信,她又把信纸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凑到鼻子下面嗅了嗅,道:“我看,这封信不是紫霞自己写的。我怎么闻到了一股男人的味道,看到了一丝世俗的东西。有些蹊跷。难道是……?”莫愁要过信纸,仔细看了几遍,又把信纸贴在鼻子下面嗅了嗅,道:“就是黄紫霞写的。你才和那个负心人生活了几天?我整天和她在一起。即使把她烧成了灰我也认得。我一定要进京城找她算账的。要知道,没有我和若愚哥哥,她早都想她奶娘一样喂狗吃了。”王菊荷没有再言语。她也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这封信有什么问题。她只是隐隐感觉到这封信有些不正常。坐在远处棚子下的老李专心地聆听着莫愁和菊荷的对话,棱角分明的粗糙的脸颊愤怒地痉挛着。“若若,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你就这么走了,你让娘和菊荷可怎么活啊。……”一声凄厉的哭叫突然从村口传了过来,而且越来越响,慢慢地接近了灵棚。莫愁和王菊荷坐直了身子,重新跪在了灵前,默默地流着泪。“若若,姐姐和你侄儿青云来看你了。……”王菊霞带着儿子苏青云来到了灵前,噗通就坐在了灵前的湿地上,大哭起来。苏青云已经十一岁了,穿着粗布袍子,拜了一拜,跪在地上干嚎了三声,然后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身,点燃一根香,虔诚地插进用粗陶碗做成的香炉里。拜了一拜,又跪下去磕了三个响头。一连拜了三拜,磕了九个响头。这才在闻知王菊霞到来后紧跟着来到灵前的李真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退到了一边。
第二天,雪继续下着,似乎老天爷也在为王若愚的不幸在沉痛哀悼着。葬礼在未时如期匆匆举行了。原以为没有多少人会来为王若愚送葬,但就在王若愚起灵的前一刻,王若愚的灵前突然就陆续涌来了好几百人。有王若愚的病人,也有王若愚前前后后帮助过的人。那位丢失了褡裢的中年人也在送丧的行列。原本以为很简单的送葬仪式,变得如此的隆重和排场。王若愚被葬埋在了村西一个小小的沙湾里,荒凉的沙湾里。那些送葬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在送葬的途中折取了柳枝,在葬埋完王若愚之后,就把柳枝虔诚地插在了王若愚的坟墓周围。送葬的人们走了,唯有那些柳枝组成的墙幕陪伴着孤独的王若愚。大雪在王若愚的葬礼后第二天就晴了,可是沙苑监监令吴用的心却还没有晴下来。他知道自己已经犯下了一个不容纠正的天大的错误。他在王若愚死后的几天里,每天都要派衙役或者师爷去东王寨打探消息。当他获知王若愚在沙苑无人可敌的名望和莫愁对黄紫霞的愤恨后,感到了害怕。俗话说,纸里永远都包住火,真相随时都会大白于天下的。他害怕他安排师爷假造黄紫霞的书信造成王若愚死亡的真相,一旦因为莫愁对黄紫霞的愤恨而被宰相黄威得悉的话,那自己的努力不仅会付诸东流,而且自己的前程甚至性命也会因此而彻底被葬送的。他很后悔当时没有充分分析王若愚的性格,还以为他和一般农村人一样憨厚、老实、实际,谁知道他还那么刚强、专一、痴情。怎么办?他坐在火盆前,一动也不动。同样很紧张而且非常害怕的还有师爷。他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尤其是关联到当朝宰相黄威,弄不好,是会被杀头的。这几天,他没事就要跑到东王寨,躲在刘里长的家里,让刘里长给他打探村里的动静。当他听说莫愁已经完全相信他伪造的那封信确实是出自黄紫霞的手里时,他感到了莫名的恐惧。因为莫愁和黄紫霞的关系以及莫愁对王若愚的痴情,她肯定会和黄紫霞联系的,最少,她是会给黄紫霞写信的。到那时候,一切真相就都会暴露无遗的。要知道,黄威只是想让监令吴用想办法让王若愚知难而退,远离黄紫霞,并没有让他逼迫王若愚死亡的意思。如果黄威知道王若愚因为假信的原因而迫使王若愚死亡了的话,那么,为了保护自己的职位和女儿的清誉,黄威是会拿监令吴用和自己开刀的。这几天,他连做梦都在想着保全自己的办法。就在今天早上洗脸时,他突然有了主意,于是,就匆匆地跑进了吴用的办公室。吴用的脸上渐渐现出了笑容。他连连点着头,不住地“嗯”着。吴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望着门外的亮光,笑着道:“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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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跃峰,笔名(网名)山野俗人,陕西省大荔县人,“吃在大荔”和“大荔文学”主编,曾在国家各级报刊发表作品,获省级以上奖励多次。其中,中篇小说《梁燕妮》于2010年获得了首届全国“铜锣湾”杯“孝问苍生”孝文化征文大赛二等奖,栏目剧《咱们村的监委会》获得了2011年全国廉政短剧大赛铜奖,短篇小说《书怨》获得了2009陕西省首届“益秦”杯“与法同行”征文大赛优秀奖。著有长篇小说《追逃》、《蝉变》及《沙苑传奇》三部,中短篇小说数部,散文百篇,诗歌几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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