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修上册 第三单元 第8-1课

《梦游天姥吟留别》实录

同学们好，我们在第7课里学习了来自魏晋的两首古体诗，探究了不同诗人不同的人生态度和价值追求。接下来的4节课，我们将一起学习第8课的三首唐诗，领略人生际遇各不相同的李白、杜甫、白居易三位诗人在诗歌作品中呈现出的情感世界，先学习第一首。

各位同学已经熟读梳理过全诗了，朗读题目试试，看看怎么断句。可能有同学会读梦游天姥吟留别，这样的断句很明显认为吟的对象是留别，也许会有同学有不同意见，断成梦游天姥吟留别，这又是为什么？因为吟的对象是天姥山，这样才是正确的断句。这首诗的题目其实有不同版本，请参看课下注解一，又称梦游天姥山别东鲁诸公，突出留别对象，这是选自《河岳英灵集》，后有蜀刻本作《梦游天姥吟留别》，突出题材，另有胡震亨的《唐英统签》作《梦游天姥吟留别东鲁诸公》，兼顾留别对象与题材。

古诗词的创作时间距今久远，流传过程中由于传抄或者改编等原因容易产生不同版本。事实上我们在第7课已经接触过这种情况，课下注解也有。在阅读的时候要尽量注意，梦游是游仙诗的一种特殊视角，我们这堂课的主要问题是：诗人通过这首游仙诗向东鲁诸公表达了什么？要解决这个问题？我们要先弄清楚诗人经历了什么样的游仙历程，这主要集中在课文哪个部分？第二段，那我们一起来读一读这一段。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听朗读）

在第二段中飞渡进湖月之后，依次映入我们眼帘的是“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

这是什么样的景色呢？是清幽的剡溪和壮美的山景。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这两句写了什么？作为事实，用自己的语言描述出来，诗人写他的梦魂，在天姥山上的峰岩间到处行走，转来转去，恍恍惚惚，分不出东南西北，走倦了，便倚着石岩休息，那奇花怪石观之不足，让他如醉入花丛，迷离朦胧，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溜走。

转眼到了黄昏的时分，在这里李白还是在写山景，概括的写，用笔也比较平顺。等到要描写天姥山特色的时候，诗的气势就完全不同了。“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这夜景如何？惊险。山势如何？险峻，你怎么看出来的？分明没有一处是在写山本身的，那是以水来展现山的奇险，着重描绘山上的岩泉，它发出像熊之咆哮和龙之吟啸的声浪，引导读者从听觉方面感受，想象这飞流的湍急，又转过笔来，写那溅起的水花如烟如雾，让山上的云也苍苍茫茫，像是将要下雨的样子，这样极写山泉的壮观，映衬出天姥山的巍峨险峻。

突然“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这4句和前后的句式都不同，为什么？这几个整齐的四字句恰好造成节奏的短促和声调的对立，很能表现出天崩地裂的气势，“列缺霹雳”4个字。在唐韵中全部属于兀声字，短促突兀，跟着的丘、峦、崩、催4个字全是平声，显得非常的响亮。

到洞天石扉，则平仄交错，稍作变化，最后訇然中开，又一口气，全用平声字。实际上诗人在创作古体诗时选用五言七言或是四言，更多的是从句式与景物、情绪是否匹配的角度进行考虑。现在写到天姥山上岩泉奔腾的时候，连续三个句子每一句出现一个兮字，词是宇宙词，相当于现在的啊或者呀，它的发音必然拖长，能体现景色给诗人内心带来的强烈的感受。

在洞天石扉，訇然大开了以后，李白的梦魂看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仙境。

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这是怎样的仙境？有什么特点？

第一，色彩的反差极大，在黑暗的极点上出现了华美的光明。第二，景象丰富变幻。金银之台，风之马，霓之衣，百兽鼓瑟，鸾凤御车，仙人列队，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到这里真的呈现出了游仙诗的特色，游的是绮丽的仙境。仙境那是超现实的境界，在梦游天姥的过程中，诗人的情感有什么变化？除了内容，诸位还可以关注韵律节奏等等语言的外在形式。

可能有同学会说，他看到清幽剡溪的时候是踌躇兴奋的，看到壮美山景则流连忘返，这是整个梦境最恬静安适的一部分了。这8句换韵了吗？没有。期间描写，虽然移步换形，但8句一韵到底。可“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这是两句一韵，这说明诗人并不是以8句为单位进行换韵的，主要看诗意有没有转折，这8句的韵脚没有变化，节奏也放慢了，与欣赏美景的心情是相一致的，不像飞去镜湖月那时候的那么迫切，惊险夜景呢，也许有同学会说令人豁然开朗，是豁然开朗吗？熊咆龙吟殷岩泉这里有一个殷字，课下注解说这是什么意思？震动。暮色中，熊咆龙吟正响于山谷之间，深林为之战栗，层巅为之惊动，这给人什么样的心理感受？惊心动魄，到了绮丽的仙境，可能有同学会感叹，真是令人流连忘返。尽管仙之人兮列如麻。，但诗人“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悸”什么意思？心动因害怕而急速跳动，指惊惧。说明这一觉是睡到自然醒吗？不是，是被吓醒的，恐怖惊慌的。由此我们可以看到诗人眼前所见之景以及自己心情的变化，正如清朝沈德潜评价的那样，“诗境虽奇，脉理极细。”当然这仙境带给诗人的是恐怖惊慌的感受，也只是我们这堂课的一个说法，也有人认为这是美梦，有兴趣的同学课后可以再做进一步探究。

那李白通过这样的游仙历程，在向东鲁诸公表达什么？是为了寻找仙人吗？不是，烟涛微茫信难求，求不着，所以其实是要说什么？可能有同学会说题目是留别。第一层意思是和东鲁朱公告别，为什么要告别？“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遇到东南倾，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渡镜湖月。”这几句讲了什么内容？就算到不了仙山瀛洲，退而求其次，也必须去天姥山感受一下他梦寐以求的仙气。这就是诗人不得不离开东鲁的表层原因。

有没有深层原因？一个“或可睹”给了我们诗人人生的答案。就像清代文学家陈沆所说的，“首言求仙难必，遇主或易。”这是诗人求仙与求仕人生路途的自我答问，向天横，拔五岳，掩赤城，睥睨天台的天姥山是能让自己实现社会价值的地方，与虚幻飘渺的瀛洲相比较或可一睹，所以没有片刻停留，一夜飞渡镜湖月。

那“我欲因之梦吴越”，“因”什么意思？依据，那是指依据第一段描写的内容，这就走了，既没有对朋友的不舍，也没有类似前程远大的祝福，就这样轻轻的走了。诗人在这首诗里还表达了什么？其实这里有一处是矛盾的，李白是修道者，考了道路的，那云之君、仙之人正是神仙，见到神仙那恰恰实现了理想，正常情况下应该开心才对。为什么最后被惊醒了？这纯粹是以常人的想法去推测李白此时的心境。如果我们去了解写作背景，恐怕会有不一样的认识。这首诗写在什么时候，写在774年赐金放还之后，诗人被唐玄宗赐金放还，这是他政治上的一次大失败，短暂的宫廷生活被终结的原因错综复杂，有诗人对翰林生活的失望，有小人的谗言，有自请的因素，也有其浪子性格及放荡行为的原因。

如此看来，矛盾的内涵是什么？想象中的宫廷生活与真实宫廷生活之间有反差，以为传说中的天姥山是仙境，真实体验了之后发现不过是噩梦一场，于是诗人有了结论，世间行乐亦如此，此指什么？前文所讲的噩梦般的宫廷生活，这在他的其他诗歌里也有提及“仙宫两无从”，无从指的是不依从,“人间久催藏。”催藏是非常的悲怆，仙境、梦境都只是现实经历的想象，我们有的同学可能会以意逆志，也就是用自己的心去揣摩还原理解诗人当时的心，入宫廷敬天子，那是实现理想的途径，诗人肯定欣喜若狂。但事实上他在诗歌中把过往的宫廷生活描述成噩梦一场，怎么理解？这是以梦境反映他的公平经历，足见真实的朝廷生活与建功立业的理想，其实存在巨大的反差，所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正如他在《送岑徵君归鸣皋山》里写道的，“虽登洛阳殿，不屈巢由身”，比理想更为重要的，那是我独立傲岸的人格，追求自由的精神。当然也可能有同学认为，梦游天姥山的经历是美梦一场，突然梦境幻灭，世人觉悟了，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世东流水，无论多么美妙的事物，最后都要像滚滚长江水那样永远消失。

其实不管是美梦还是噩梦，诗人最终都选择了且放白鹭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这样的一种方式，这不是李白独有的寻求心灵自适的方式吗？不是。前有陶渊明，后有苏东坡，由古至今。山水于我们而言意义不同，他们会随着我们的情感变化而变化，帮助我们消解心中的苦闷，甚至具有丰厚的文化意蕴，这是中国人独有的通过文化基因传承的山水情结。

现在我们可以来回答这堂课的主要问题了，李白借梦游究竟要表达什么？

结论：《梦游天姥吟留别》内涵是非常丰富的，从见到清幽剡溪时的踌躇兴奋开始，到观赏壮美山景时流连忘返，而后因惊险夜景产生了惊心动魄之感。最后在绮丽的仙境中感受到了恐怖惊慌，想象之景与内心之情融为了一体，让这首诗呈现出了多重意蕴，与东鲁诸公告别，对精神自由的追求。独立傲岸的人格的体现。

小结：我们读诗的时候，要去关注诗歌中情与景的关系，可以通过诗人笔下景物的特征来体悟诗人的情感，还可以结合作品的用韵和句式来感受诗歌形式对传情达意的作用。此外，要在了解诗人人生际遇，写作背景的基础上以意逆志，而不是单纯的以常情度之，这样才能走进诗人的内心世界。还需要注意的是诗无达诂，未必拘泥于某一种理解，可以依据诗歌内容知人论事，形成自己的观点。

今天的作业是这样的：

一，《梦游天姥吟留别》里讲到“且放白鹭青崖间，须行即骑仿名山”，这和《归园田居》其一里的“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有什么异同？请试试结合诗歌和诗人的人生经历来进行分析。

二，借助《汉字古音手册》标注《登高》的平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