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田黄道“田王”
田黄村,亦称“田王“,“田王街”,位于邹城东外环东北22.5千米,地理坐标:北纬35.453°东经117.266°,是邹城市田黄镇驻地。
大律与田黄的位置
田黄村村居分布及地形
改革开放前,大律与凤凰山后的联系非常密切,不少老亲在山后。东乡人当时将田黄叫“田王”,直到现在,上岁数的人还叫“田王”,叫田黄是官方和年轻人的事。
那时需要什么,本村买不到的,首先去城前,其次就是去东郭或田王。家里有土特产或蔬菜也常起早贪黑到田王集去卖。
那时,我小不能亲自去田王,但叔叔大爷及邻居上山后赶辛庄或田王集,那是常事。我对田王的了解也是通过他们道听途说来的。
老人说,建国前,赶田王集的一说是大律的,当地人都会敬三分。那时大律有个刘昭怀,兄弟四个,在凤凰山前后的各个集市,说一不二,集上纠纷都找他们处理,每集都收摊子“保护费”。有一次在大律收“费”,居然与黄土据点来的汉奸发生了冲突,几个汉奸绑架了刘昭怀的哥,双方发生交火,追到村东很远,汉奸被迫丢下人质逃跑,原来刘昭怀居然有枪。
提起田王,村里人会说是“山后老根据地”,说是靠“棵半枪”起家。开始上级派来一个带短枪的领导和一个带长枪的兵,躲在山套里,有一天带着礼物去了某山头会土匪,喝了二把瓯,劝土匪头子打鬼子,土匪不干,于是将枪触到土匪头子头皮上就是一枪,在场的几个头目惊呆了,也吓着了,当场表示愿意跟着打鬼子。以后慢慢的就把队伍混大了,建立了根据地。是真是假没人说清,但这些传奇着实令人肃然起敬。大律村在抗战时就有中共支部,当时入党最早的几个老党员基本都是山后亲戚发展的。我们村里几个入党最早的老党员,都是由田黄地几个村的亲戚介绍的。老人说,日伪时期在我们村开展地下工作的地下党高善忠就是山后圈里人。
大律村作为邹东大村,虽是敌占区,但有当八路的,有干刘部游击队的,却没人当汉奸。那时大律建有日伪碉堡群,汉奸头目叫张天顺,本是河南行乞流民,后流窜山后某山头当土匪,日据时,受汉奸苏怀珠邀请,当了大律碉堡群的日伪头目。有一次,张天顺在大律南大路遇到刘昭怀,说刘昭怀是山后八路的探子,命令护兵枪杀了身穿棉袍闲逛的刘昭怀,村里有说刘昭怀在山后干八路入了党,也有人说他是为山后根据地收费的,无从核实。
据大律刘氏碑文记载,大律村在隋唐初建时因“大“”吕”二姓最早迁居,故称“大吕”。后因本地方言吕陆律同音lu,明代方志记作“大陆”,至清代始称“大律”。大律与田王的联系,最早见于明代戴光编修的《邹县地理志》:“巨越山(今凤凰山)在田黄社大陆村”,这个“大陆”就是今天的大律村。田黄,元代以前凤凰山庙碑记作“田王”,尽管明代方志就记作田黄,但民间却一直世代沿称田王。我宁愿相信今天的田黄起初应该叫“田王”,当是田黄早期居民的姓氏合称。至于为什么在明代被写作“田黄”,大概是明代邹县官员多是“黄”“王”不分的南方人,从而导致误写,使“田王”音变而成了“田黄”吧?
田黄历史悠久,至少在明代既有田黄社,明清时期就有田王集,说明较早成为邹东基层政治和商贸中心。根据方志和古碑记载,建村时间当在宋元或以前。但若进行居民溯源,田黄又是全市最年轻的乡镇,它的方言不是古代传承下来的。原因是,在清咸丰同治年间发生了白莲教乱,后被僧格林沁镇压。根据同治三年辛庄丁寿宝撰《掩埋白龙池尸骨记》2万余尸、同治七年宝坻、王晴皋撰文《平定白莲教匪掩埋枯骨碑》记载,复收1万余+5千余+4千余尸,统计被杀教众约四万人。据邹县志记载,到光绪三十三年,全县人口才33万,当时全县35社,一般社只有万人左右,教乱损失人口超过当时田黄社的总人口的四五倍,说明包括田黄及周围许多乡社教众,都裹挟屠戮,田黄社多数村庄被屠杀殆尽。邹东大部人口锐减,百业凋敝,数十年难以恢复。现田黄镇辖域及附近村居,基本都是平乱后从周边村社或州县移民的后裔。我们到田黄镇不少村调查,发现各村各姓传承多在七八世,基本不足十世。来源以本市香城及滕县泗水曲阜兖州徐州泰安居多,他们对白莲教以前当地情况一无所知。凤凰山庙碑有圈里、枣园、徐老庄等不少村庄姓氏信众的记载。当时“最”姓在枣园徐老庄广泛分布,不少村有“大律刘姓人”,有罕见的“叚”姓,现在这些村已无最姓叚姓和刘姓,对其去向,村里人一无所知。可见田黄辖域不少村民,在白莲教乱中确实基本灭绝。如果要发掘古代历史文化,录制方言古语,除了保存的古碑,你最好别去田黄!
至于白莲教被宋继鹏自称“文贤教”的来历,我们不妨略做考证:
清康熙十二年朱承命修《邹县志》载:“万历年间,有丰县高姓者宵行草泽中,遇仙狐,授以符法,斋持七日,则闻有异香满室。巨野人徐鸿儒,兰陵人沈智好,宿州人张东白,内卫人陈邦泰,邹之故县人侯五,皆得其术,号“闻香教”,乃白莲教之异名也。其术能使人见金山、银山、面山、油泉、酒井,谓有皈依者可终身不贫,愚民多争先归之。万历辛亥知县胡继先捕侯五,以妖妄擬罪,哀祈悔过,乃啖以酒肉释去。……天启二年五月,徐鸿儒等劫郓,据佀家楼以叛,都事廖栋剿之不克。沈智袭滕,张东白侯五亦因而袭邹,时五月七日雨夜也。自是据城内,人皆其党,有良民不从者谓之魔头。……北攻,兖州危甚。幸都司杨国栋援郓之兵迁至遂止。”显然在明代闻香教并没有根绝,直到清代还一直在济宁郓城一带流传。邹东水河村南山《魁星阁记》碑文载:“田黄社宋继朋者祖冠曹之郓城,徒居白莲池村四世”,来自济宁的郭凤冈和来自郓城的李八李九都是邹东白莲教乱核心骨干,都是徐鸿儒去郓城所传白莲教变种闻香教的徒子徒孙!被后人记作“文贤教”的邹东白莲教,实际是对“闻香教”的误听谐记。“文贤教”并非宋继鹏自创,而是被他拿来作为实现帝王梦的宗教工具而已。
大律处于邹县白莲教盘踞的南部边缘,有平定教乱死里逃生的刘姓本族,也有因为不肯上山入伙被扒光衣服,被抛到雪地致死的本族刘成好。白莲教利用一本“天书”哄骗各村村民信教,信了能坐席驾云,骑着井绳上天,享受富贵,不信就加以迫害,有塌天大祸。蒲松龄在《聊斋志异·偷桃》中描述过他到济南参加第二轮童试时看到的魔术细节:老者拿出一条数十丈长绳子,把绳子一端理出来,往天空一抛,绳子即悬立空际,若有物挂之,越抛越高……渺入云中。子乃持索,盘旋而上,手移足随,如蛛趁丝,渐入云霄,不可复见。蒲松龄称他们是白莲教后裔。这似乎佐证了邹县文贤教与白莲教的渊源。
邹东白莲教强迫村民上山入伙,不从者割光庄稼,扒光粮食,拆了房子垒砌山寨,当然还有拳脚相加,甚至要人性命。2020年有个泗水西黄土村本族刘磊寻根找到大律村,他们家震字辈老祖兄弟仨就被杀得只剩一个几岁的孩子流落当地,现已发展到五六十人。当时不少大律人被迫“跑反”到外县。
大律村不少长辈与白莲教幸存者有数十年的交集,对白莲教的了解比较接近真实,他们都称“白莲教”。清史稿也称“白莲池教”,而且称“邹县白莲教匪首刘双印”而非宋继鹏。《邹县乡土志》则记述“……匪以宋继朋、郭凤冈、李八、李九为首。继朋故邹东白莲池人,为田黄社长。……自号“文贤教”,郭凤冈为教师,李八李九为教友。人尤桀黠,招致男女入会,跪壇焚香学习妖术,潜蓄逆谋,实白莲教也。”建国前《邹县新志》等方志及阵斩白莲教枯骨碑等无论褒贬都称白莲教。连宋继鹏一伙教乱骨干都是“自号文贤教”,并无“自创”一说,却不知哪位大贤从何处获得资料,突然于文革后编出一个“自创文贤教”来!还有了“年号”,而且还定性为“起义”。据记载,邹县白莲教一开始起事就烧掉了尼山书院,哪来“文贤”之雅?愚以为,邹东白莲教实际是明清时期的闻香教,它最大的贡献就是彻底切断了田黄民间历史文化,消灭了原居民,为外地贫苦流民腾出了生存空间。由于从周边各地迁入的流民成份复杂,导致近代田黄地域及周围,长期匪患不断,拉人抢物,绑票勒索,民不聊生。民国初年,不得不在邹滕费泗交汇处,建立四十八寨,联防抗匪。至今在凤凰山西部余脉崖壁,尚有当时大片联防抗匪刻文存世。
前些时候,我到田黄辛庄赶集,希望能够看到一些东部山区特有的风范和物件,但除了感觉那里街道较窄集市较小物价较贵以外,什么也没找到,经过多次战乱和洗礼,能够为田黄流传下来的最古老的民间信息和符号,大概就只有“田王”了!
2021-6-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