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冬梅 | 故乡的云,思乡的情

我从小没妈,是姥爷,姥姥把我养大,所以姥姥家就是我的家。我家就住在不冻河的旁边,在儿时,它给我带来了无尽的欢乐。记得那年水库大坝还没被水冲垮,水库里的水满满当当的,里面养着好多好多的鱼儿。时常有人划着船在水里也不知捞水草还是清理垃圾了。

我还记得村里有几个年轻调皮捣蛋,把雷管放玻璃瓶里,点着了扔水库里,炸死一大片鱼儿,捞回家吃。后来把他们抓起来,开批斗会,游街三日,戴着高纸帽子,小时侯啥也不懂,就感觉挺热闹的。过:了几年后,有一次下大雨发山水,水位猛涨,眼看就要溢上岸了,这关乎着岸上的好几个村庄的生命安全。

水利局的领导们当机立断,下令把大坝炸了一个口子,水都放跑了,剩下的泥呼呼里面都是大鱼。三村五里的乡亲们都去捞鱼,场面十分热闹。我邻居家弟兄们多,捞的多,吃不了,还拉到城里头卖了好多钱呢。我记得我姥爷捞回来的鱼放在水缸里还转不过弯来呢。那次家家户户都没少吃鱼。

夏天的中午时分,姥姥带着我到水库洗衣服。这里己经有好多人来到了,边洗衣服边说笑,很是热闹。那时水库的鱼儿特别多,拿洗脸舀水都能舀上几条小鱼,有红的有黑的,可漂亮了。我们把衣服先泡好,找块板板石头,放在上面,打上肥帛就开始揉搓。也有人把衣服放在石头上拿木棒打。洗罢放在清澈的水里一漂,特别干净。有时侯不注意青蛙会钻到你泡的衣服底下,个别胆小的妇女拿衣服抓住了青蛙,那家伙软棉棉的,长得疙瘩喽擞的,特别害怕。敢紧把衣服也扔了,撒腿就跑,逗得人们哈哈大笑。

坐在不远处钓鱼的我村的二孩,他很会钓鱼,拿缝衣服的针烧红弄弯了做鱼钩,鱼线是拿尼宠绳孑做的,再拿莜面捏成个小蛋蛋当鱼饵。他坐那儿不到十分钟鱼就咬钩了,赶紧往上来,可拉上来的是条泥鳅(那会儿的人们认为泥鳅不能吃,所以也没人待见它’。他把它从钩上摘下来,扔得远远的。不会儿他又钓上了一条泥鳅,他很生气,把它扔到更远的地方,可是过不大会儿,他还是钓到了泥鳅。气得他开始骂娘,洗衣服的女人们被他逗得哄堂大笑,笑得二孩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扛起鱼杆回家了。

冬天来到了,水库上面结上了厚厚的冰,冻得可结实了。这儿成了孩子们的游乐场,我们手拉手划着跑,不一心就摔一跤,身上磕的青一块,紫一块,可顾不上痛爬起继续玩。也有人找个破木板,坐在上面,再找俩根铁棍,叫冰车,划着跑得可快了,那会儿天可冷了,滴水成冰。我们冻得老流鼻涕,有时侯玩得鼻涕流到嘴里也顾不上擦,顺手拿袖头一抹,把两个衣袖上抹得油亮,油亮的。那会儿的孩子们都不太讲卫生。就连大人叫回家吃饭也顾不上回,渴了拿块冰吃,也不会闹肚子。儿时的快乐是很简单的。

我的林海舅舅小时侯特别牛,号称常司令,也就是孩子王,有一次他带领的团队去打黄蜂,我也去凑热闹,帮他们搬士坷垃。受到攻击,蜂王带领全体黄蜂出动,嗡嗡嗡地向我们飞来,孩子们吓得四散而逃。数我年纪小,跑得慢,被蜇得满头包,钻心的疼,我张开嘴哇哇地嚎起来,姥姥给我弄了点儿童子尿,抹上慢慢地不疼了。那次的教训很惨痛,我以后再也不敢去招惹黄蜂去了。

每当我想起故乡,我的眼前就浮现出:姥姥盘着腿坐在炕头上,前面摆着个大案板,两只手各捏着四个莜面记子,放在案板上轻轻地往前推,莜面记子在她手下快速地向前奔跑着,不一会儿,八股股细铮铮的莜面鱼鱼就捏成了。然后轻轻地拿起来放到蒸笼里。捏完莜面,再削上几个山药蛋,掰上一把豆角角,再切上半个窝瓜,倒上麻油,呛点葱花和花椒面,然后把菜全部倒进去,再舀上两瓢井拨凉水。那会做饭用的是口七勺锅,下面熬菜,上面蒸饭,一锅就齐活儿。啥也不会干的我就坐在那灶火旮旯,呼特呼特地拉风箱,这样做出的饭才叫香哩,吃得你腰都直不起来,还得放裤带了。这几年在外头,咋也做不出这种味道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同感。

我的姥爷坐在后炕,靠着被窝垛,吧哒吧哒地抽着旱烟锅子,眼里面时常耷拉着个泪达个儿。大概是旱烟呛的吧。小时侯特别喜欢坐在姥爷的膝盖上,等着给他往烟锅里装烟丝。姥爷也特别疼爱我,时常领着我到供销社拿一个鸡蛋换十个糖蛋蛋,那会儿的糖特别甜,特别香。那会儿的人们都没有钱,买东西,打酒都得拿鸡蛋换,打酒,打醋拿个用木头做的测子舀了。我记得有一次,姥姥给了我颗鸡蛋让我去换醋,我左手提溜着个洋瓶,右手拿着塑料袋装上鸡蛋(姥姥怕我在半路上把鸡蛋打碎了)。我边走晃,蹦蹦跶跶地边走边玩,忽然袋子底开口了,鸡蛋从里面蹦出来,叭的一声摔碎了。我忘着地上的鸡蛋傻眼了,醋也打不成了,家里就这一颗鸡蛋,其它的还在鸡屁股里头呢。回去让姥姥臭骂了一顿,我自知理亏,笑嘻嘻地低着头接受了批评,弄得全家人吃莜面也没有醋吃。

每到傍晚,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半边天,家家户户升起了袅袅饮烟,牛,羊群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这时小村庄热闹起来了,各种动物的叫声和女人们呼唤孩子们吃饭的声音简直是一支美妙的交响曲。站在水库边,望着远山和夕阳,多么美的一幅图画呀。入夜,水库里的青蛙欢快地唱着歌,我躺在姥姥的怀抱中,听姥姥讲故事。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其中一个“从前有兄弟俩,老大俩口子忠厚老实,老二俩口子,奸懒馋滑。他们的父母去世后,老二俩口子家里的财产全都霸占了。老大俩口子一无所有,就把竹筐挂在屋治下,鸟儿过来颗蛋,燕儿过来下颗蛋,不到一天,筐子就下满了,帮老大渡过艰难的日子,后来他俩凭勤劳又过上了好日子。可老二俩口子,好吃懒坐。坐吃山空,没多久就把家产败光了。他俩也学老大在屋沿下挂了个竹筐,结果,鸟过来拉泡屎,燕过来拉泡屎,不到一天筐子也满了。最后他们俩饿死了。这个故事是教育我们做人要诚实勤劳,不要偷奸耍滑。听着听着我就进入了美丽的梦乡。

去年我回了趟老家,可姥姥家的房子找不到了。还在村子的东边盖起了敬老院,让这些孤寡老人老有所依,老有所养。要是姥爷,姥姥活着该多好呀!我在别人的引导下才找到了姥姥家的旧址,十分伤感,姥爷姥姥已去世二十多年了,剩下的只有以前的痕迹了,老家,姥姥家也成了个符号,一个老故事,可能我也是真的老了,故乡啊,我永远热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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