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夺印（第十二章 1） ||张学武（河北）

夺印

张学武著

落英小桥编辑

第十二章 (1)

卯道沟终于消停了，各生产队的帐早就算好了，只是由于前一阵子公社没有正经主事人，没人给批，现在好了，虽然公社的革命委员会要等到正月十五才成立，但公社终于有管事人了，王培军恢复了工作，调到县里任农业局局长，他的儿子王小波调回白草公社担任革命委员会任办公室主任，各大队报上来的分红方案他大笔一挥，大印一摁就批了。

正月初九这天，天气也作美，太阳似乎也早起来半个钟头，从东山头爬上来，笑着看着卯道沟的山山水水，空气中散发着小孩子响过鞭炮留下的火药味儿，似乎有一种要重新过年的气氛。一队、二队、三队的生产队长吃过早饭，嘴也没顾上擦就陆续来到广播架子的旁边，轮班登上广播架子开始敲钟。

“一队的社员注意了，今天咱们队要分红了！”

“二队的社员听着，咱们队今年分红是五毛，比一队多五分！”

“三队的社员听好了，咱们队分红比去年多了二分，虽然赶不上一队和二队，但是这是咱们队分红最高的一年！”

钟声响了一遍又一遍，这哪里是在敲钟，这分明是在发泄，发泄几个月来憋在心里的怒火、怨气、当然更有喜悦、豪气。像这样分红的钟声，社员们已经足足盼了、等了两三个月了！

这时候，王进禄无声无息地来到广播架子跟前，他今天穿着一件袖口上露着棉花的破棉袄，戴着一顶破狗皮帽子，腰里系着一条麻绳，鼻孔里流着两股鼻涕，样子像个叫花子。他是三队的社员，走到三队队长跟前，就像牙疼似的吸吸溜溜说：“队长？”

三队队长扭头一看是王进禄，就说：“唉，你是啥时候回来的？大队不是通知你去参加公社学习班了吗？”

“昨天晚上回来的。”

“都学习点什么？”

“学习什么呀，就是白天掏厕所，晚上读报纸。公社那个厕所不知有多少日子没有掏了，大粪积攒得高出茅坑一尺，用镐头一刨，溅得到处都是，你闻闻，我这衣服上现在还有股臭味。”

一队队长指着王进禄说：“王进禄，我告诉你，今后在村里要规矩点，只许你老老实实，不许你乱说乱动！”

王进禄翻了翻眼皮，说：“我怎么了？我一没偷，二没抢，就是在前一阵子犯了点错误，那也都是在景永恒、姜俊年他们忽悠下造成的，其实我也是个是受害者，连公社干部王小波都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呢。再说，我检讨也检讨了，厕所也掏了，我一光棍汉，还能把我怎么着？我来你们这里就是想打听我挣了多少公分，今年分红我能分多钱。”

一队队长说：“这么说你还有理了！”

王进禄说：“我没理，我哪来的理呀，但是总得让人活嘛，不能饿死我吧。你们知道，前一阵子，我家客人多，秋天分的那点粮食早吃光了，我现在是《奇趣威虎山里》滦平那句话，是身无御寒衣，家无隔夜粮啊。再说，我也犯不上跟你叻叻，我是来找三队队长的。”

三队队长说：“你甭说，昨天我在生产队会计那里还特意看了一眼，因为你是个特殊人物呀。六六年一年，你只挣了一千三百多分，也就是一百三十多个劳动日，咱们三队分红是三毛五，那你就是四十多块。”

王进禄笑了，抹抹嘴说：“那也不少呀，够打四十斤大缸酒了，啥时能兑现？”

三队长说：“你先别着急呀，我的话还没有完呢。除去口粮款，生产队给你分的蔬菜款，再加上去年一年你预支的款，估计还欠了不少，估计有生产队八十多块。”

“啊！”王进禄倒吸了一口凉气，鼻孔里的两股鼻涕吸进去又流了出来，他用袄袖子一抹就抹到腮帮上，说：“你们这样分红不公道！”

“你说说怎么不公道了？”三个队长一起问。

“你们想想，我王进禄一年四季在生产队干活，到头来却落得欠生产队的钱，最后分红还没有我的份，这合理吗？这公道吗？”

“什么一年四季在生产队干活？春天种地的时候，甭说扶犁、撒种，就连个砘子你打也不行。夏天锄地的时候，你连个妇女都不如，人家锄两垄，你只能锄一垄，挣半个人的工分。秋天割地的时候，那就甭提了，你割过的地，我还得给你再割一遍。从打去年冬天，你就没好好在生产队干过活，整天东游西串，后来才清楚，原来你是参加了红卫兵，跟着姜俊年他们造反去了，你说说你办的这叫人事吗？”

“怎么不是人事？当时上级不是号召搞文化大革命吗？当时村里没人带头，我就跟着姜俊年带头，谁知道后来就闹乱了。再说，当时姜俊年还答应我一年补助三千工分呢。”

“那好，你去找姜俊年分红吧。”

 (未完待续）

作家简介：张学武，一九五七生，赤城县一中高级语文教师，现退休。爱好文学创作，曾在报刊杂志上发表过小说、散文、故事、通讯，2009，故事《村长》曾被《读者文摘  ，农村版》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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