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旭晨||五个人 五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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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常吟蜀道难,畏似天梯不可攀。

如今霜雪驻双鬓,始知蜀道在人间。

一一题 记

今年7月29日,同村同学建云夫妇在家乡南高村设宴,为女儿举办婚礼。同学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满满当当五大桌。能在家乡的土地上,见到昔日朝夕与共的同村老同学,实在是一件幸事。

从上小学一年级算起,整整五十年了。流逝的,是无数的日子。留下的,是深深的友谊。当年的翩翩少年,如今已为人父为人母,可求学的岁月,永志难忘。同窗的手足之情,铭记终生。

青山永不老,铿锵五人行。我又见到了利召、亮云、有云、万春四人,执手相笑,深深问候。按照当年的站的位置,再来一张,定格永远的瞬间。一黑一彩间,把我带回到四五十年前的难忘岁月,仿佛就在昨天…

追梦少年

1969年,尼克松当选美国总统,中苏在珍宝岛爆发大规模武装冲突,党的第九次代表大会胜利召开。1970年,毛主席发表著名的五·二O声明: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败美国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

早在1966年5月,毛主席就指出:学生也是这样,以学为主,兼学别样,即不但学文,也要学工、学农、学军,也要批判资产阶级。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统治我们学校的现象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这句著名的"五七“指示,成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办学方针。

利召年长我一岁,是一个队里的,小时候经常在一起跌跤滚蛋蛋。我俩和亮云是1969年秋季入的学,亮云分在一班,我和利召分在二班,用父母的话说是为了圈淘气。而有云、万春则是1970年春季入的学,分在了一年级三班。南高村人多适龄儿童也多,一共有104名孩子入学。后来,上三年级时合并成两个班,我和利召分在二班,他们三个分在一班。

南高过去有两所小学堂,一所在寺前头这儿,一所在东头戏台对面那儿,相同的是都在龙王庙院里。后对村东头的学校进行了修缮,升格为完全小学。1965年,在旧天主堂院内创办了农业中学,五年后并入南高小学,改制成七年制学校,学生人数达到350多人。

我入学的第一个老师是同村西头的郭槐玉老师,没工资只计工分的那种代课老师,同时也是我的班主任。他平时笑眯眯的,一旦发起火来挺怕人的。他半是普通话,半是南高话,一次上数学课时,讲计量单位:吨、公斤、克,为了加深学生的记忆,他把这三个计量单位连起唱念,大家都记住了,不带停顿的那种。有的同学背后不叫他郭老师,干脆就叫他吨公斤克了。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挺对不住郭老师的。

最初学校在村东头的旧天主堂院内,三年级时搬到戏台对面。亮云和万春家就在附近,我和利召家住在村南头,有云在村西头,虽然每天上下学要走很远的路,但我们从不觉得远,从没有迟到早退。我们这五个人除了有云父亲是太原上班的工人外,其他的都是种地的受苦人,谁家的光景也好不到哪去,大家穿的衣服也差不多,没什么贫富之别。我和有云在家是二小子,利召是老三,亮云是老大,万春年岁最小,上头有一哥一姐,家家娃娃们多,负担重。五个人里面,我和利召更惯熟一些,住的近,两个姐姐同庚,又都叫玉莲,谁吃的饭早,谁就到对方家门口去等,相跟上一齐去学校。利召从小就有领导组织能力,一直是我班的班长。有云、亮云、万春学习好,都是我学习的榜样。

1974年,南高村在大队背后盖起了新学校,我们第二次搬迁,这是全村的中心地带,就连最远的小南高的同学都能顺利按时到校了。这一时期,南高学校进入全盛发展时期,学校建起了图书室、实验室和体育活动室。在张德祥老师、音乐老师栗跃文带领下,成立了小乐队,还到米家寨水库进行慰问演出,名声大噪。在赵黄锁老师丶赵贵恒老师指导下,还成立了武术队、田径队、篮球队、摔跤队,在全镇乃至全县都有影响。

在小学阶段,对我们影响最大的是张德祥老师和张聪和老师。张德祥老师虽然个头不高,但多才多艺,除字写得好外,吹拉弹唱样样在行。而张聪和老师则不苟言笑,教学严谨。不知不觉中,五年的小学生活一晃而过,我们五个长高了,长结实了,学习成绩也在潜移默化中都有了长足的进步,理想的种子在心中悄悄萌芽。

走出乡村

1975年初,我们升入了初中。文化大革命已进入第九个年头,并没有实现毛主席所说的从天下大乱到天下大治,随之而来的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把学校工作引入了死胡同。这一年,南高七年制学校升格为九年制,本村的孩子足不出村,就可以完成从小学到高中的所有学业。我们换了几个老师,段桂卿老师就是其中之一。

段老师是我们非常喜欢的语文老师,长得很漂亮,齐耳短发,文文静静的。她只有一个女儿,看得出,她十分喜爱我们这些男孩子。有云和我语文很好,她就鼓励我们认真写作文。记得每周四下午连着两节上作文课,段老师就读我们写的作文,还当作范文抄在学校的黑板上。现在回想起来,我能有今天的文字功夫和文学水平,是和段老师的辛勤培育分不开的。段老师有一个不是缺点的缺点,经常发点小脾气,爱哭鼻子,后来英年早逝,带给我们无尽的悲伤和追思。

初中时的夏秋之交,学校组织我们两个班的学生去爬陀罗山,住宿在山下的西沟村。我们五个人兴高采烈的,有点小兴奋,这毕竟是我们第一次出远门。无独有偶,我可能是中署了,上吐下泻的,恰好我本家的桂英姐姐嫁到了这个村。老师安排我晚上住在她家炕上,桂英姐姐给我擀了面条,出了汗,舒服多了。而大多数男生住在一个大院的空房里,轮流站岗放哨。那时觉得自己搞特殊,真不应该。第二天,我们爬上了陀罗山,把红旗插上了山顶,心情豪迈,有一种一揽众山小的感觉。

那个时候,学习文化知识不是唯一,我们经常参加集体劳动,比如摘棉花,捡羊粪,割青草。记忆深刻的是村东坡上有条皇上沟,沟子很长很深,为了响应毛主席“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号召,我们从六年级开始就到沟里劳动,挖了窑洞,整了地,栽了树,准备轮流入住,后因"四人帮“被粉碎后而夭折。记得毛主席逝世那天,是1976年9月9日,下午我们排着队到村北去摘棉花,半路上传来了毛主席逝世的消息,大家都非常悲痛,有个同学竟哭晕了过去。

1977年1月31日,我们从七年级毕业了,我们两个班都照了集体像,大队干部王明富、孙绪明都参加了。随后,我们自然而然地升入了本村高中。这个高中俗称土高中,是时代的产物,只有二年学制,不过,高一多上了半年。这一年,高考制度恢复。我们五个进了同一个班,开始为梦想而奋斗。

语文老师赵尚儒兼任我们的班主任,因是同村人,对每名学生的家庭和学习情况了如指掌。比我们高几届的学生有好几个考上了中专,让我们羡慕不已,因为考上学校就能转了户口,有了工作,过上好日子。赵老师经常讲,你们要拿出十二分的努力来,考个学校,改变你一辈子的命运,让老师也沾沾光。

记得冯建新老师考上中专走了,调来了新老师梁兰玉老师。她是榆次使赵人,她第一次登讲台,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四个大字:抛砖引玉,大家在下边嘀咕:走了个中专的,来了个带玉的。其实,这个成语是谦词,比喻自己用粗浅的、不成熟的意见,引出别人高明的、成熟的意见。梁老师先在学校东把边的单身宿舍居住,后来搬到我家房后租房住,后调到了税务局,两个孩子都很优秀。

1979年春,学校组织了一次考试放榜,用大红纸写着所有学生的成绩,张贴在校门对面的大队后房墙上,轰动很大,南来的北往的都能看到。我们五个人的成绩不错,都是排在比较靠前的位置。这期间,张廷祥老师、赵效根老师、冯建新老师丶梁兰玉老师等老师为我们的学习付出了很多。今年7月,赵尚儒老师在武汉去世,应其子之请托,我为先生写了悼词和挽联,因疫情只能隔空送先生最后一程。

1979年5月的一个星期天上午,我们五个骑车来到奇村集镇上,在六喜子照像馆,每人照了一张一寸照,准备高考报名用,还照了一张合影,除了有云,我们都戴着帽子。当年,亮云考入了原平工业学校,利召考上了师范。又过了一年,万春考入省邮电学校,有云考上了北京政法学院(今中国政法大学),我则考上了忻州市委宣传部的通讯干部,当了记者,先上班领工资,再上学拿文凭。

我们五个都出生在农村,通过各自的努力,跳出了农门,走向了外面更大的世界。

各显身手

学习是为了什么?其实,我们五个人大抵都一样,希望有份好工作,有个好前程,赚好多的钱,然后娶个好媳妇,生个好孩子,孝敬父母,周游世界,功成名就,风风光光。

利召从师范毕业后,又上了教育学院,分配回了老家奇村。在忻府区教育界,他不仅是一个好老师,更是一位好校长。他在蔚野、南高学校当校长,基层锻炼的丰富经验为他日后走上奇村联校长的位置,作了最好的铺垫。在其任上,建起了全市从硬件到软件第一流的乡镇中学一一奇村中学,抓改革,重管理,出效益,他被评为全国教育系统先进工作者,实至名归。作为记者,作为同学,我写了报告文学《双乳湖畔播火人》来如实报道他。

亮云先在寺坪乡当公安特派员,艰苦的生活环境锤炼了他的意志,经常深入群众中间增强了他的办事能力。后调回忻府区公安局搞刑侦工作,一步一个脚印,担任过奇村镇副镇长、新建路办事处副主任、区委副秘书长。从省委党校毕业后,任忻州市保密局局长、市保密委副主任、市委副秘书长、常务副秘书长、市政协委员,现为二级巡视员,官至副厅,是五个人中级别最大的干部。

有云从大学法律系毕业后,担任太原市警校教研组长、教务科主持工作的副科长,后任校长助理兼教务处长。接着担任了太原市警官职业学院党委委员、副院长,副教授,三级警监警衔,现任山西警察学院宣传处处长。从教36年来,发表学术论文26篇,出版专著1部,主编、参编教材18部,是太原市十大杰出法学工作者,是全国公安院校教育研讨会评委,主持的科研课题获得全国奖励。

万春从技术员干起,任忻州地区邮电局办公室秘书,在国信寻呼公司任网格部主任。后任忻州联通运维部主任、市场部主任、原平联通分公司经理、繁峙电信第一任经理,调回忻州电信分公司后,任市场部主任、城区营销中心经理、渠道部主任。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在《中国邮电报》发表了通讯"机务站新来的年轻人",为他奋斗的青春点赞了一笔。

我先在忻州人民广播电台当编辑,1990年调到忻州电视台当记者,一直干到20O1年底。此后,在忻州市广播电视台专题部担任副主任、主任。有2O多件作品获全国、省级奖,20O9年被评为第五届山西省百佳新闻工作者。2019年,荣获全国新闻工作者协会颁发的金质奖章。我笔耕不辍,出了散文集《梦里花落》《梦里花开》。

可以说,我们五个人都是系统或单位的业务骨干,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独当一面。先立业,后成家,利召和我的爱人都是教师,亮云爱人是区妇联主席,有云爱人是太钢总医院主任医师,万春爱人是忻州联通公司运维部技术经理。如今,她们当中的大多数已经退休。

青出于蓝

我们五个人中,有云母亲是去世最早的,大约在1984年八九月间,当时有云刚分配工作,母亲正要享受儿子的孝心时,却被疾病击倒,让人唏嘘不已。随后是利召父亲和母亲、亮云父亲。我父亲是去年走的,活了92岁。如今父母双全的是万春,父亲92岁,母亲89岁。我母亲、有云父亲和亮云母亲都已是耄耋之年,祝愿老人们安享晚年,健康长寿。

我们同在一个村,共浴一轮太阳,学习上我们互相鼓励,生活中我们相互帮助,我们的友谊,像温暖的阳光,照在彼此的心上。一到正月里,我们开始轮流吃请,由大人们张罗,我们尽情地享受。记得亮云刚到寺坪上班那年,我们骑着自行车走了近三十公里山路,到乡政府去看望他,亮云到供销社买了罐头和熟食,又到灶上多报了饭招待我们。后来,都娶了媳妇后,正月吃请一年一家。再后来,因工作忙,就不再吃请了。但一有机会,还是要聚餐的,桌子上多了各自的爱人或孩子。友情、欢乐、真诚,一直荡漾在我们心间。这些年,相聚最多的场合是在同学们的事筵上,有永远喝不够的酒说不尽的话和叙不完的旧。我们习惯称利召老班长,叫亮云亮哥,叫有云二拐有,叫万春灵壳壳,叫我老旭,诙谐有趣,倍感亲切。

我们五个算不上什么优秀人才,但终成了对社会有用的人。从自卑自负到自信自立,再到自强自豪,我们感恩,也很知足。我们不能让爱我们的亲人失望和不安,要为自己撑起一方晴空,有责任有质量地活着。

一时间, 我们五个成了父母的骄傲,也成了家乡父老乡亲教育子女学习的榜样。提起我们这届学生,村里人说这帮孩子可能会改写南高村的教育史。连我们在内,我们这个班在外上班的大概有近20个人,是历届最多的。在城里安家落户后,我们的孩子享受着城里最好的教育资源,都考上了好大学,至少不用再遭受他们父辈曾经承受过的贫寒和苦难了。

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更比一代强。对我们来说,父母健康和孩子优秀比什么都重要。

利召女儿继承了父母的事业,当了一名教师,已婚。儿子先当教师,现在在区政府上班。亮云儿子在省委保密局上班,前不久响应"墩苗计划"挂职定襄县杨芳乡党委副书记,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女儿正上高一。有云儿子大学毕业后,自主创业。万春女儿是我们所有孩子中的佼佼者,是我国第一批直读博的博士,先在中国航天科技集团运载火箭研究院工作,后赴深圳华测检测股分公司上班。我的大女儿已经上了班,已婚,小女儿即将开启大三生活。

委实讲,我们的孩子们是幸福的,有书读,有事做,有钱挣。他们当下最要紧的就是体谅父母的辛苦和付出,用自己的信心、勇气、毅力和智慧,给这个社会以更多的爱,从而获得事业上的成功以及滿意的幸福生活,毕竟父母帮不了他们一辈子。

五十年,我们的家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的城市有了日新月异的进步,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感谢家乡的土地养育了我们,感谢父母的无私奉献,也感谢许多师长的谆谆教诲,感谢同学之间的真诚友谊!

时光如梭,日月荏苒。五十年的风雨历程,既让我们感到了创业的艰难、生活的无奈,又让我们切身体会到收获的喜悦、人生的真谛。

岁月可以带走我们的青春,却带不走我们的记忆。生活可以改变我们的容颜,却改变不了我们真挚的友谊。我们将不忘初心,不畏将来,用一生的时间去呵护丶珍惜我们一起走过的蹉跎岁月,共赴人生之约。做好自己,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再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长时间,你在,他在,我在,我们都在!

一生老同学,一生是同学!

洗尽铅华,未来可期!

作者简介:栗旭晨,山西忻府区南高村人,现任忻州市广播电视台专题部主任,荣获山西省第五届百佳新闻工作者称号,荣获中华新闻工作者协会金质奖章,著有文集《跨越》、散文集《梦里花落》《梦里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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