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风光的印度中产阶级
“本世纪初，亚洲最大的两个国家的贫困率明显下降。然而一份新的研究报告显示，虽然印度每天生活费不到2美元的人口明显减少，却未能像中国一样将他们带入中产阶级。”
在未来，数亿印度中产阶级每人至少还要购买 一台电视机、一台录音机、一个压力锅、一个吊扇、一..
近些年来，随着西方中产阶层深陷债务与危机之中，不少知名分析师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新兴市场国家，在他们看来，新兴市场的中产阶层将成为全球安全与繁荣新时代的潜在基础。就印度来看，不断壮大的中产阶级一直推动着印度经济的发展，然而，两个月前来自印度古吉拉特邦的抗议浪潮，却让全球无意之中看到了印度中产阶级的失望、愤怒以及他们的生存现状。
日前，美媒刊文称，“本世纪初，亚洲最大的两个国家的贫困率明显下降。然而一份新的研究报告显示，虽然印度每天生活费不到2美元的人口明显减少，却未能像中国一样将他们带入中产阶级。”这一评论从一个侧面解释了印度接连爆发大规模骚乱、种族冲突不断的深层次原因。
印度中产阶级现状真的很糟糕吗？他们有哪些要求？他们为啥要举行大规模的抗议活动？
哪些人属于印度中产阶级？
“什么样的家庭在印度算中产阶级？”《环球时报》记者曾就中产阶级的划分问题问印度人，得到的答案出乎意料地简单：“看到我们大街上开汽车的人了吧，那些都是富人，而那些在汽车中钻来钻去的骑摩托车的人就是我们的中产阶级啦。”一位长居印度的中国人认真地对记者说，“包括保安队的队长，五星级酒店的领班，工厂的全职司机，这些人都已属于中产阶级。”“印度的中产阶级标准很低，他们根本没有房产，会说几句英文，有个相对稳定的工作，就算是中产啦。买辆私家车嘛，对印度中产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所谓中产阶级，在现代社会中，是指拥有一定程度的经济独立，例如有安定、较高薪酬的工作，他们对社会的发展和稳定起很大的作用的群体。按照中产阶级标准，印度年收入介于34万卢比（约3.3万元人民币）至170万卢比（约16.7万元人民币）的家庭被列为中产阶级。根据印度国家应用经济研究委员会宏观消费研究中心的预测，2015-16年期间，印度将有533万个中产阶级家庭。不少学者对于印度的中产阶级持乐观看法，写过《世界是平的》等著作的美国学者弗里德曼就认为，按照世界银行的标准，印度拥有3亿中产阶级，但其“质量”一般。除此之外，印度还拥有3亿“虚拟中产阶级”。所谓的“虚拟中产阶级”，是一个全新的政治群体，即印度的“近中产阶级”。这些人虽然还很贫穷，却日渐要求权利、公路、电、不腐败的警察，以及像样的政府，这些要求通常是与正崛起的中产阶级相关联。
“世界银行所给出的中产阶级的标准或许过于宽泛，”著名经济学家南希·伯德索尔在世界银行的报告中对发展中国家中产阶级给出新定义，即“每天收入10美元以上的人，但要排除该国占5%的最高收入者。”按照这个定义，即使在大城市里印度也不存在中产“阶级”，“仅仅有上流社会而已”，因为每天收入10美元以上的人都在印度人收入最高的5%里。不过，在不少人看来，南希·伯德索尔的看法也许过于偏激。
近年来，印度作为一个新兴市场国家而散发出的经济活力，给投资者展现了一幅美好的蓝图，但对比纷繁复杂的统计数字与实际生活状况，印度中产阶级的现状却常让人有点失望。日前，瑞士信贷发布的《2014年全球财富报告》显示，目前全世界有10亿中产阶级，这其中印度中产阶级仅占全球3%，且印度中产阶级在“过去十年间”这一比例的改变很小。这一点可以从皮尤研究中心2015年7月公布的一份报告得到证实：2011年印度的贫困率从10年前的35%降至20%，10年内有1.33亿印度人刚刚摆脱了贫困。贫困率的下降使印度低收入人口——日收入在2至10美元之间的人——增加了2.73亿，从2001年的63%增至2011年的77%。尽管如此，印度中产阶级这10年内变化很小，从2001年占人口的1%增加到2011年的3%。研究报告称这样的增长“不管根据什么标准来衡量都太小”，因为从绝对数字来说，印度中产阶级人数只增加了1700万。皮尤研究中心说：“从这些趋势来说，中等收入的门槛更像是一个障碍，只有小部分印度人跨过了这一界线。显然，在本世纪，印度在发展中产阶级方面落后于中国。”
尽管西方似乎对印度中产阶级寄予厚望，印度也对其中产阶级信心满满，但8月底印度古吉拉特邦发生的以中产阶级为主体的大规模抗议活动和有关数据似乎表明，很多印度人难圆“中产梦”，已跨入中产行列的人“也在承受不断上涨的生活成本的打击”。
印度中产阶级究竟啥样
印度中产阶级生活什么样？媒体有一则报道：乔杜里夫妇都在印度一家大报社工作，男的是国际部主任，两人一年税后总收入合50几万人民币。他们住的是大三居室，并将搬入新的200多平米四居室。乔杜里夫妇育一女，雇一保姆一司机，另用两名打扫卫生小时工，他们自认为接近印度中产阶级的顶层。他们家的司机合月薪1100人民币，可以预支工资，也算中产阶级。乔杜里一家上下，可谓“其乐也融融”。
那么，印度一般的中产阶级，或者他们的中下层是一个什么状况呢？
就住房来说，印度的房价排名世界第十，远远高于上海、北京等城市，一房一卫一厨，售价高达800万卢布（人民币与卢比的汇率约为10：1），也就相当于80万人民币。而印度中产阶级的平均工资为1-2万卢比，也就是1000多到2000多元人民币，这就导致大多数的中产阶级根本就买不起房。在电视画面里，人们看到，号称是“中产家庭”的黑公交轮奸案受害者一家就住在看似破旧的砖房里。在印度首都新德里为数不多的几家商场里，知名品牌和奢侈品牌的店面也通常只是上层人“扫货”的地方，多数中产阶级只能饱饱眼福而已。“我们是中产吗？难道说中产只有看'景’或者听'景’的份？”在新德里PLANET SPORTS商场，一个自认为是中产阶级一份子的印度人摸着自己的头，对《印度时报》中文网记者尴尬地说。
由于收入拮据，印度大多数的中产阶级甚至没有余钱买私家车。近些年来，印度汽车市场快速增长，2004年印度实现汽车产销134.5万辆,2011年超过300万辆,按计划到2015年要达到589.9万辆，是全球第二大增长快速的四轮车产销大国。“想想看，且不考虑价格，589.9万辆汽车是一个什么概念？够印度中产阶级分配吗？大概中产阶级的上层一个家庭仅能够拥有一辆汽车作为其奢饰品。”有媒体直言。实际上，大多数的中产阶级安于选择一种带顶的三轮摩托车MAUTO出行，起步价为3.5元卢比，而30个卢比一公里的出租车，对他们来说都是奢侈的。据《印度斯坦报》报道，在印度的中产阶级中，只有不到10％的家庭买得起目前最流行的印日合资“玛鲁蒂”牌小汽车或日本的丰田摩托车，中等中产阶级的大多数只能买一部印度产轻便摩托车，下等中产阶级中的多数人还得骑自行车上班，而多数穷人的交通工具就是媒体上常常看到的“开着门行驶的公交车和火车——冒着黑烟，按着喇叭，在公路和铁路上缓慢地行驶”。
印度的中产对现状普遍感到心灰意冷。从行动上看,无论是政治人物、商人还是知识分子，中产阶级的投票率普遍低于下层民众，他们对政治缺乏兴趣。在印度，各种不同的群体都不时会向政府施压，要求政府为自己保留就业机会和大学入学机会，但是这些人一般都是来自部落社群和种姓系统的底层，属于全国最贫穷的人口。可是，两个月前印度大规模骚乱的参与者却是来自帕蒂尔(Patidar)种姓的帕特尔(Patel)宗族，这就让人感到难以理解了，因为这些人其实是中产阶级的一部分。
媒体报道，从8月25日晚开始，帕特尔人在古吉拉特邦最大城市艾哈迈达巴德集会，要求邦政府将他们列入“其他落后阶级”，从而获得政府部门、大学中的保留名额。集会随后演变为一场骚乱, 50万人上街游行示威，他们烧毁公共汽车、警车，破坏公共设施，抢劫商店，攻击古吉拉特邦的部长、议员住宅，迫使学校和商店关闭，公共秩序一度失控。此次骚乱撼动了印度政坛。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骚乱的策源地古吉拉特邦，乃印度现任总理莫迪发迹之地，也一度是印度经济发展的样板，素有印度的“广东”之称。莫迪在此地工作了12年，曾长期担任古吉拉特邦首席部长，该邦也是执政的人民党重要的政治基地。
印度总理莫迪通过电视广播，呼吁家乡民众“保持冷静”，强调可以通过协商解决问题，并指出“骚乱和暴力对谁都没有好处”。 然而，集会召集人哈迪克·帕特尔要求政府满足示威者全部要求，否则将“加大示威力度”。他甚至威胁：“你们尽管杀死我们更多人，我们会不屈不挠”。“古吉拉特邦的帕特尔人发动示威的目的是不满政府过于偏袒和照顾低种姓阶层和穷人，”路透社如此报道说。
可是，问题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印度中产阶级为啥要抗议
现实中的印度中产阶级，并没有想象中的乐观，像乔杜里夫妇外表光鲜，生活舒适无忧仅仅是个案。印度高不可攀的房价，挥之不去的等级观念，工会的顽固势力，以及印度人寄托于宗教信仰，相信来世导致的缺乏上进心，这些都是导致印度中产不满的原因，同时这些因素也桎梏着印度中产阶级的的进一步发展。这就不难理解已经晋升为中产阶级的人为何对现实心生怨恨了。
据悉，8月底的帕蒂尔运动是由一位叫做哈迪克·帕特尔的22岁的年轻人领导的。印度总人口12亿，其中有半数都是25岁或者以下的年纪，印度的年轻人们，尤其是帕特尔宗族这些中产阶级的年轻人们对生存状况强烈不满，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他们当中许多人都有大学学历，但是却找不到自己希望的相应的专业性工作。世界银行的数据显示，2013年，在印度的大学适龄人口当中，大约25%都选择了继续升学，大大超过2003年的11%。
北京时间9月8日，《纽约时报》网站发文回顾了8月底印度古吉拉特邦发生的以中产阶级为主体的大规模抗议活动，指出抗议和骚乱背后所隐藏的深层次问题：由于基础设施和法规政策的缺陷，在印度创业和经营非常困难，这样就无法为整个社会，尤其是年轻人提供足够多的就业机会；在整个国家经济蛋糕体量不足的情况下，不仅中产阶级，印度的任何一个群体都不会满意。
印度的种姓制度是印度社会发展的痼疾。今日印度种姓制度不仅在各大新兴行业盘根错节，而且其每年新职位的招聘也深受种姓影响，低种姓者明显遭受歧视。知情者指出，“不少公司宁愿雇佣高种姓家庭的'草包’，也不愿意让贱民和普通种姓的雇员同屋工作。”印度的种姓制度顽疾也可以从青年人的婚姻恋爱看出。“你知道印度女人眉心点记是什么意思？这是他们身份与地位的象征，有一个意义就是怕恶灵侵入，造成血统败坏。印度人对自己的纯血是很讲究的。”“某 IT 公司里面的婚姻，有不少是自由恋爱而成，只是这个自由究竟有多大程度，那就很难说了。”作为一个印度年轻人，能念到好大学毕业，再到某一家IT 公司谋份差事，“这和他们的家庭背景不无关系，而家庭背景又和种姓有着瓜葛”。
有媒体直言，印度的种姓制度阻塞了贫困阶层子女的上升通道，从而使社会阶层固化，由此阻遏了他们中的优秀青年脱颖而出。但奇怪的是，无论是中产阶级还是贫民，“他们并不象中国的中低收入者那样急切地希望改变现状，追求有房有车的生活。”印度80%的人口都信仰印度教，因为有宗教信仰的支撑，这里的人群对物质生活淡然，自我满足度高，甚至认为“今生的受难是为了来世生活得更好”。无论是否买得起房与车，印度人仍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印度人自以为印度是全球幸福指数最高的国家之一了。
“毫无疑问，这一制度及其由此造成的社会心理将会对印度中产阶级的进一步发展起到阻滞作用。”皮尤研究中心称，到2030年，中国大约有10亿人可能是中产阶级，占总人口的70%。同时，印度的中产阶级大约达到0.5亿人，或5%的人口。“不过，印度最终能否像中国一样，跨过每天10美元的中等收入门槛的人在人口中所占比例增加，仍然有待观察。”可以预言，虽然有着诸多潜在的有利条件，但印度经济要真正现代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