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云贵：难忘的年味——龙灯

难忘的年味——龙灯

申云贵

小时候过年，最开心的事是看耍龙。

龙是布做的，颜色有讲究，主要有红、黄两种。红，代表红红火火；黄，代表吉祥富贵。龙的长短不一，短的只几个人耍，长的几十个人耍。龙的制作非常逼真，身如巨蟒，尾似鱼鳍；龙头更加神气，眼如铜铃，舌似火苗，栩栩如生，威风凛凛。

村外的锣鼓一响，村里的孩子就奔走相告：“龙来了，龙来了！”随着迎接的鞭炮声，一条黄色的龙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村子。村里的人如听到了号令，打牌的离开了桌子，烤火的离开了炉火，都跑到了禾场坪。大家穿着新衣，嗑着瓜子，个个喜笑颜开。黄龙由前面一个举着龙珠的人引领，先昂着头，绕着禾场坪奔走。锣鼓声渐急，一阵紧似一阵，黄龙舞动起来。龙头上下翻滚，龙身跟着舞成一个个圆圈。霎时，风声呼呼，尘土飞扬，远远望去，犹如一条真龙在禾场坪上空飞舞、翻腾，气势惊人。

锣鼓声渐稀，黄龙开始游走。这时，一些老人和妇女，抱着、或者牵着大大小小的孩子，纷纷从龙的身子下走过。据说这叫“过龙门”，过了龙门的孩子就会一生平安，前途无量。

锣鼓声有节奏地响起，黄龙开始“耍故事”。“鲤鱼跃龙门”“青云直上”、“黄龙祝福”……故事一个接一个，源源不断。这时，村里最有学问的铜五爷忽然亮开嗓子“哟嗬”一声。于是，锣鼓声停了下来，看耍龙的人也都屏声敛气，黄龙又开始游走。铜五爷干咳两声唱起了颂歌：“一条黄龙，耍进我寒门，一无茶水，二无烟恭，三挂炮火，又不恭敬……黄龙过后，步步高升！”铜五爷的歌声抑扬顿挫，场上一片寂静，只有耍龙人“沙沙”的脚步声。铜五爷的歌声一停，立马锣声大作，黄龙又开始上下翻腾。舞了一阵，人群里又是一声“哟嗬”，耍龙的一方有人开始回歌：“一条小龙，耍到贵地，抬头观望，华堂生辉，人杰地灵……老年人观龙，健康长寿；中年人观龙，事业有成；少年观龙，学习进步……”歌声一停，又是一阵暴雨般的锣声，黄龙又一阵上下翻飞。据说那时耍龙的队伍里，每一队都有一位出色的“歌手”，能够得体、漂亮地回应对方的颂歌。如果两个对歌的人一唱一和，相持不下，龙就得一直耍下去。只有舞龙一方的歌手唱得对方心服口服，或者对方故意谦让，耍龙的队伍才能体面地“回龙转驾”。

耍一阵，唱一阵，几个回合下来，就到了中午。于是，村里的长者开始安排中饭。就地摆几个桌子，倒上自酿的米酒，摆上瓜子、花生、糍粑、鱼、肉。乡下人好客、厚道，待客“尽肚子空”，心里想的是不能失了礼义，不能亏了客人。酒菜上了桌，主人和客人围桌而坐，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大家互相问好，互相拜年，场面热闹又温馨。吃完饭，锣鼓声重新响起，黄龙向别的村子出发。这时，妇女们纷纷往那些耍龙的人口袋里装糖果、瓜子，男人们则忙着敬烟。

黄龙走了，那些欢声笑语和祝福的歌声却留了下来，仿佛在绕着村子飘荡，久久不散。

那时耍龙的特别多，每个村都有好几条龙，今天你来，明天我往，锣鼓声不断，欢笑声不停。那种热闹、友好的场面，让人心醉。年味也被延长，往往过了年好久，心情还沉浸在那种气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