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哲友源逆愿行，唐越高航问开来
这天周末，正是清明节前，小珠的手机响了，是轩源。原来有师兄在网上发现文哲与其他人推手的视频，轩源让小珠找找，查证一下。
根据线索，很容易就找到相关的多个视频。发布时间断断续续持续了有半年。
视频上看，文哲的气度淡定，从容，真有轩源所欣赏的胆气。技术上，在那群人中，他的功底不错，水平居高，很多时候可见他在指导人，受指导的人对他是相当信服和接受的。在这里，文哲有他的位置。
第二天集练，与轩源、伟城在丰顺轩饮茶，小珠打开带来的笔记本电脑，点开几个视频，几人边看边谈，轩源的心情，有点复杂。
伟城看罢，说：“文哲很难走出来的，他很享受这样的氛围。他有功底，又是大学生，跟学师父的理念与技术，比我们这些资质普通的人学得快，用得也快……但是也见到瓶颈，他还是有求胜心，在最后的发或放，就暴露了。如果他不用他自己的东西，最后这一步他就表达不出来，要赢的心态是不允许他退的……”
轩源停了一会儿，说：“文哲不容易！家道平常，好不容易念了大学出来，是全族人的希望！孤身来到这个大城市打拼，他渴望立足，渴望成功，但是资源有限，事业发展得不太顺利。他发现在武功这方面有自己的特长，有人欢迎他出来玩，他也希望能借此扩充人脉，这也是人之常情，要理解他。”
“这些视频的发布，不排除是这个太极馆为了营销而搞的宣传，文哲也许是友情客串……就算他是为了生计，那他学了拳可以解决生计，也是好事呀！大家不要对他有什么看法，他不容易的！”
“但是在这些名利场上混，想成为武林圈中的主流人物，没有一定的背景和资本，是很渺茫的，这是现实。被这些人所利用，则是必然的，一定时间后，身心俱疲，想回头，难了……”
“如果只是为了争勇，为了炫技，这就万万不可以，这就浪费师徒的时间，浪费心血……拜师时，他就答应我，五年不出去和人玩推手的，才多长时间，就出去玩了，有视频记录的都这么多，不提大的小的，推得掉的推不掉的玩了……我会找他谈谈的……”
“这家伙不是省油的灯！当初收文哲，我是担风险的，就是怕他心性不定，争强好胜……”轩源言毕，吸一口香烟，烟雾轻掩着他，神色有点模糊看不清。
小珠对文哲的行动，倒不奇怪，因之前已有风闻。但当看到视频上的这个文哲，与她所认识的文哲，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哪个才是真实的？
小珠再向轩源讲最近发生的另一件事。
“两周前，我在空间日记里，发布了一个吴鉴泉高清图集，友源老师上去看了。第二天早上，他在微信中发来他两年前的拳架片段，下面还有一句：'看看有没有进步？’。友源老师这样主动发信，还这样问我，我是非常意外的。据我在他的微信群中的观察，从他与群友、学生的互动言辞，他所发的链接，让我觉得他是一个有精神洁癖的人，对自己是很迷恋的。才有那种'我洞察一切，俗人很俗，我于俗世中不得不俗’的清高自傲和无奈，看人带着一种原罪眼光，从上帝视角看的，与他交谈，他会带着人承认自己有罪、肮脏，他则如教父一般的姿态迎接这样的忏悔，仿佛他就是清流。”
“他竟然主动问我拳怎么样，他有可能听得见别人的声音吗？我且先看看他的拳。”
“这是他四年前向那个神秘传人学了两年后的拳架。起势还是很静的。但从收胯落胯至十字手，夹脊和胯便断开了；大椎动了，胯也动，没有丹意，虚实未致就滑拳，有失重的地方。我和兴隆反复看了几次，很难相信打拳的人是他，和他之前的风格大变！”
“兴隆说看不懂，只看到手轻脚轻。我说但不均匀，如果均匀，会有飘浮感，不会像现在出现头重脚轻的情况。兴隆也说是。然后我们的结论，是他退步了。”
“但怎能直说呢！我考虑了一下，对友源老师说：与之前的拳架相较，我更喜欢之前的拳架。之前那个有宽阔的气势，飘逸的神采，每次回看都有味道。现在这个拳架风格，有点不同了。”
“友源老师回我：宏观、微观都需要。气质、细节都要会表达。我说我不会看，能说说该看什么吗？他只说要努力看、用力看、仔细看，看人就是看自己。”
“我就把我和师父您一起打拳的片段发给他，问他怎么看？他说师父您很用功，让我仔细看您脚步的宽窄，太多的细节要注意。”
“我问细节是什么？友源老师还是避而不谈，只说要再看、再比较、看看什么是细节？细节在哪里？为什么要究细节？怎么看拳？怎么不做睁眼瞎！”
“到现在，我也没听他说什么是拳的细节，可能他与他师门有约，不能随便讲吧。我也就不再追问了。”
小珠把友源的拳架打开，轩源看后，摇头叹息：“友源老师之前的拳架气势开扬，还有些可取之处。可是现在这个，他只是在打拳，我执很重，整个人显得拘谨、萎缩，有点日落西山的感觉。”
伟城也说：“他念太重了，拎不起来的感觉。”
轩源：“我七十多岁老人家了，精神还是饱满蓬勃的！真是悲哀！千里求师求得这样一个果。想象得到友源老师在他那边很落寞……他的心性闭塞，难与同仁有所沟通，发生就发生了，也不奇怪。”
再说：“友源老师让你看他的拳架，说明他心里对我们的风格还是有所触动的。”
小珠：“我也感觉得到，但我由始至终都没有说他这个拳架好，他就认为我不会看细节，问什么细节，从哪方面看，就一句不说了，那也没有交流的意义了。”
轩源：“他叫你看我的拳要注意我的脚步宽窄，就知道他追求的是什么细节了！苦啊！”
“什么是宏观？什么是微观？它们有什么差异？太极拳是人打的，人是有念的，你起什么念就打什么拳。你起一个宏念、宏愿，就是宏观呀！微观是什么？是念念，即每个细胞都是此念，从宏念到念念，均匀无漏尽地渗透，宏观又是微观，微观又是宏观，哪里可分的！当下的念，是光化、气化，就要让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发光、发亮。”
小珠接着说：“但是他对我又有另一层意义，因为看到友源老师的拳，反而与您的拳有了对比，我看到您的每个动作从丹出，好像吹泡泡似的，人在泡泡里，摸着泡泡壁而不破！”
小珠再讲一事：“前几天去唐越的办公室，继续讲几个动作。后来他带我去高航的办公室，很气派！和高航平日的和气低调反差很大。高航很热情，放下手里的活，陪我饮茶聊了几句，他们都很敬重您，觉得您把太极拳的理念结构搭建出来，让他们解开了很多迷惑，108真是宝藏！然后他们又有担忧了。”
“他们观察了一段时间，我们这个圈子很难得的一点是，走在一起的师父师兄弟们没有什么功利心，就是围绕太极拳本身学习和探讨，唐越说他当时学拳也有因为这个群体的融洽和自由的氛围，才最终决定学拳的。”
“但是以我们目前的形式，只是小圈子在玩，对外界没有什么宣传，像他们这样主动走近来了解的人是很少的，那么学的人来来去去就这些，有没有考虑过108的未来？”
“我说，这个问题问得好，我是两个方面去看这个问题的。从客观上看，任何事物都有生有灭，这是规律。一个事物，就算多好，也在这个规律中，不适应社会了，自然会被出局。”
“从我对108的情感，当然希望代代相传，不希望在我们手中断掉，才会不断奔波为她喜为她忧。拳没有人练，就只是一个传说。要流传下去就得有人学有人练。但学拳那么麻烦，要学要记要天天坚持练，没有三五年都难说学到皮毛，怎么劝人练呀？我们还没有师父的功力，怎么能说服旁人啊？只有动员身边的人，一起去维护，也就叫文化自觉吧，没什么高大的目标。”
伟城笑：“我们要快点学会师父的东西，才说其他。”
轩源：“当初我看到传统太极的现状，心很痛，南安的师兄们邀请我过去讲拳，我是带着振兴吴式太极拳的使命感去的！经过几年的呼号，发现我自己就如一颗小小的石头，投石激水而已，事物还是按照它的发展规律前进的，个人的力量非常渺小，我也就放下这个心，乐在自己的小圈子中，有三几人能讨论能交流，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