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镇走出的贵公子,木心小筑终于开了,那时的车马都慢

出走乌镇半个世纪

在美国成名

如今他的故居开放了

木心先生在晚晴小筑,2008年,李峻摄

认识木心的人,总会觉得太晚知道他,毕竟他写的那些句子,看一眼就能让人心跳漏掉一拍:

“我是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呐” ;

“岁月不饶人,我亦未曾饶过岁月”;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来,我们一起犯一个错误。”

木心是先在美国名声鹊起的。他的画作被大英博物馆收藏,是20世纪中国第一人,他的散文又与福克纳、海明威的作品并列,被收入《美国文学史教程》。

和华人之光的建筑大师贝聿铭不同,这样一位全才的艺术家一直等到80岁才在国内走红,受到年轻人追捧。

他和朋友表达过这段不得志:“贝聿铭在他的时间里,每一段都是对的,我在我的时间里,每一段都是错的”。

1951年,从乌镇出走的少年,会作画会写诗文。他爱穿西装、夹克,哪怕去了上海、纽约,也是人群里最优雅、出彩的那一位。

辗转漂泊半生,木心回归故里,依旧体面。晚年他闭门谢客,写诗作画,出版书稿,偶尔还上上豆瓣。

斯人已逝去近10年。今年4月,他晚年居所“晚晴小筑”终于正式向公众开放。

在游客如织的乌镇,你或许能在木心美术馆里能看见一个文学家,一个画家,但只有去了晚晴小筑,那里才真正藏着一个真实、普通的木心。

01

阔别10年,宅子大门又打开了

2011年冬天,木心离世后,乌镇的木心故居纪念馆、美术馆都相继落成,唯独旧居晚晴小筑始终大门紧锁。

经过长久修缮后,今年故居的大门终于打开了。木心是在这里度过了童年少年时期,以及人生最后的5年。

晚晴小筑原址为国营翻砂厂,深藏东栅财神湾186号,想要进入院子,必须要穿过临街的三进屋子。如今它们已经被改造为了木心纪念馆。

馆内陈列了大量的画作、手稿、遗物及影像资料,部分展品为高仿真制品,想要看真迹,可以移步西栅美术馆。

穿过庭院门墙,步入庭院。这套住宅规格很高,包括庭院和主楼两部分。

楼下花园假山流水,草木葱郁,入眼亭榭、紫藤架……木心对此应该是相当满意,曾指着园外一楼说“这才是故居”。

院子原本还有棵枇杷树,晚年才被读者知道。等木心过世,树也随着主人一同枯萎了。

摄影/王晓溪

一楼正厅为明清风格,摆放着师爷椅,厅堂墙上挂着一副挽联,是其好友陈丹青从遗稿中找到并写下,“此心有一泛泛浮名所幸私愿已了,彼岸无双草草逸笔唯叹壮志未酬”。

左边厢房有沙发、茶几、座椅,英国小书柜,小立柜,部分是木心从纽约带回来的。

摄影/王晓溪

再往内走,是书房、画室、餐室。书房中式风格,有书桌和一整面墙的书柜。

但木心却很少跑到那里写作。这位诗人、画家,喜欢随性创作,灵感来了,抓到纸巾、一个香烟盒子的反面,就开始写。

木心画室

晚清小筑餐室

二楼为起居室,暂不开放,客厅与东西厢,均保留原样,摆放木心用过的烟灰缸、墨水盒 、小镜子 、钥匙等等一些小物件。

陈丹青曾在纪录片中介绍过桌上的巴陇,“那是西班牙人装酒的东西,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淘来的物件,都是他小时候在书里看来的”。

他还在纽约市场买过旧相框,亲自做旧,装着托尔斯泰、伍尔芙、王尔德等文学家的肖像,都带回了老家。

二楼客厅

故居桌上还有一叠巴哈、莫扎特的乐谱,他教过十年的钢琴,是一位颇懂音律的音乐家。

木心说:“ 我是一个人身上存在了三个人,一个是音乐家,一个是作家, 还有一个是画家,后来画家和作家合谋把这个音乐家杀了。

楼上有壁炉的房间,晚年他还在这里烧过旧稿。纽约、上海来的老朋友也都在二楼会客厅里交谈。

摄影/王晓溪

02

从乌镇走出的孙家大少爷

“晚晴小筑”出自李商隐《晚晴》诗中的名句: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天意怜惜幽草,故教天色傍晚转晴。

意思是幽草因天气转晴而恢复了生机,用来比喻人到晚岁,处境转佳。

这倒是契合了木心漂泊无依,孤独无望的前半生,只是他的生命力却不靠天意,更像是天生。

木心本名孙璞,朋友喜欢唤孙牧心。1927年,他生于乌镇一家名门望族,是孙家大少爷。

孙家主要经营田庄,小时候家里有佣人,有钢琴,几案上摆放明代官窑瓷器,住的是孙家花园。

乌镇还出过一位名人,中国作家茅盾,他在乌镇有一个书屋,1937年,抗战日战争爆发,便委托了孙家托管。

兵荒马乱的时期,13、4岁的小木心整日躲在书屋里,读莎士比亚,福楼拜,陀思妥耶夫斯基……

“读到米开朗琪罗的传记,我全身抖动,家里人以为我生病了。他一个人独立画一万平方米的画,我一个狂妄的小孩子(就想),我也要画!”

之后他插班进入了刘海粟在上海创办的国立上海美专,学生时代,总是意气风发,策马扬鞭,在学校里就办了生平第一次个展。

左一为19岁的木心

儿时读的书,青年写的字,作的画一点点滋养了木心,信念扎根在他身上,成为日后无法撼动的力量。

10年浩劫都没催毁这位贵公子。监狱里,他把烂鞋弄成市面上流行模样,一边欣赏一边安慰自己“白天我是一个奴隶,晚上我是一个王子。”

在狱中他没有放弃写作、画画,用来写思想汇报的纸笔偷偷创作并保存了65万字的《狱中手稿》,他说:“有了纸、笔、墨水,就有了我的一生”。

在窗前挂上毯子后,木心还画了一批小幅水墨风景画,视野开阔,站在超人间世界观看人间。

狱中所作的风景画 藏于耶鲁大学艺术馆

《狱中手稿》局部

后来木心去了纽约,依旧是礼帽、围巾、手杖,一派绅士派头。

别人问他,你是流亡作家吗?他说,NO,我是散步散得远了,就散到了纽约。”

木心个人风格的转印画

在纽约,木心和陈丹青相识,从此两人建立了长达几十年的友谊。在那里的中国艺术家们感慨木心文学上的博学多才,便请求他为大家讲文学史。

左为木心右为陈丹青

木心纪念馆内,一段20分钟截选的上课视频,木心说得妙趣横生,这样一位已有名气的画家一点也不摆架子。

他会吐槽当代雕像太枯燥,说完就搞怪地给大家摆了一个屈膝,手抱腰的雕像的形象,“两千年了,永远不能变 ,雕像最苦了。”

底下的人哄堂大笑,笑声不断。陈丹青说,他就这样,一天到晚在讲笑话 ,讲任何严肃的文学话题,都要讲笑话。

03

“他像哈姆雷特一样难搞”

1995年,垂暮之年的木心独自回到了阔别半个世纪的老家乌镇,走进了魂牵梦绕的大宅院。

这里早已经变成了国营翻砂厂,几个老太太坐在门口,一片破败的景象。除了乡音未改,一切都变了。

木心发表的散文《乌镇》中写道:在习惯的概念中,“故乡”,就是“最熟识的地方”,而目前我只知地名,对的,方言,没变,此外,一无是处。

那几乎是最后的诀别之语, “永远了, 我再也不回乌镇”。

所幸乌镇党委书记陈向宏注意到了,他才发现了这个镇上除了茅盾,还有一个大家不认识的文化名人。

那时乌镇正要做一个历史文化名镇,陈向宏向73岁的木心发出了回乡定居的邀请,并承诺重建东栅西栅。

于是木心自己画图纸,前面三进院,有院子、亭子,白发老人是按着儿时记忆勾勒出了自己的家。

陈向宏和木心

回乡定居的计划 ,木心犹豫了5年,并总把哈姆雷特挂在嘴上,陈丹青问他,总说自己是哈姆雷特什么意思?

他说就像小时候妈妈大姐在那儿梳头发,换衣服 ,梳妆打扮两个小时,最后说算了,不去了。

木心就是这样。公子哥脾气,悠然随心,是哈姆雷特式的to be or not to be,可以这样也可以那样,把一切看得淡,优雅从骨子里透出来。

当然,这位“哈姆雷特”迟迟不归乡还有一个原因,他在等大陆出版自己的书。等到2006年,简体中文版 《哥伦比亚的倒影》终于出版。

回国后,老爷子的诗歌收获了一大票90后的粉丝,偶尔也会在豆瓣上和年轻人闲聊。

陈丹青的眼里,木心是一个“很难搞”的人,晚年除了几个老朋友外,几乎谢绝了所有的拜访。

除了性格上孤僻、低调,超然世外,更有可能是,这位活过一个时代的艺术家,心气早已不在。

一位《纽约时报》的记者曾在晚清小筑门口走来走去,说想要找诗人,木心回答“这里没有诗人,只有老人”。

最后两年,乌镇和木心相互成就之下,慢慢变得越来越热闹,成为了一个旅游小镇。木心眼看着越来越老,灯火将熄。

83岁的他仍然在画,却已经没有精力画了,字也写不整齐。他曾跟陈丹青说要写一本《瓷国回忆录》,和陈丹青读过20分钟的稿子, 之后便没了下文。

在晚清小筑二楼,他烧过稿子,不愿见人,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在回忆什么,又或者在坚持什么……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这样一位享誉国外的艺术家在世时是有遗憾的,他在国内没有举办过任何大型展览,仍梦想出版自己的画册。

他和陈丹青说过,自己现在的作品,很多人不会理解 ,以后会越来越多人理解。

2015年11月,木心离世4年后木心美术馆正式开馆

如今晚清小筑开放了,游客又要一波波地涌去了。

而真正理解木心作品的人,应该会越来越多,毕竟那不仅是一幅幅画,一张张手稿,还凝结了先生如此传奇的一生。

先生喜欢静

去的时候,要注意安静,别太喧嚣。

“晚晴小筑”日常开放时间:

周一至周日,每天9:00-17:00(冬令)/17:30(夏令)

每月15号闭馆

地址:浙江省桐乡市乌镇东栅景区内

参观预约:

电话预约:0573-88732887

网站预约:www.wzmuxin.com(木心故居纪念馆官网)

超过50人的团队请提前一天进行预约,“晚晴小筑”可容纳观众数量有限,现场同时参观人数多于50人时将进行限流。

文 、编辑/ 昌圈圈
部分资料来自澎湃新闻、纪录片《木心纪念:梦想抵抗现实》、纪录片《我的师尊木心先生》纪录片《木心物语》

外滩靠谱《用迷之自信过完一生,这就很木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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