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观山水|西藏第二天:旷野下的高原徒步

2021年4月21日。这一日,在拉萨去了三个寺院,分别是帕邦喀寺、色拉乌孜寺与色拉寺。

头一天晚上,我开始有一点发烧,但没有流鼻涕、没有喉咙痛,除了发烧,没有其他任何不良症状。我怀疑这是高原反应的另一个症状,但是不确定。我决定通过物理降温的方式,帮自己把烧退下去。我吃完晚饭便回房间休息,晚上睡觉时穿上了带绒的T恤,秋裤更是没有脱下,然后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结结实实地出了一身汗。第二天一早,烧退了。这一次烧起来退下去,一切都静悄悄的,我谁也没告诉。

但后来发烧-退烧成了固定模式,每天下午三点多开始烧起来,第二天早上退下去,直到我回广州的那一天结束。21号那天晚饭时分,暴暴买了一些999感冒灵、晕车药和葡萄糖给我,似乎是觉得我有可能需要这些。我还是没有告诉山友们发烧的事,因为我有强烈的高反直觉,后来喝了几包999和自带的小柴胡,果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直到第三天,我跟泽龙说:“今天又烧起来了。”他问了问,发现什么症状也没有,于是明确告诉我这是高反。我想,这下可以安心了,就高反而已,我熬得住。
这一天早餐后,暴暴、野驴和我三个人一台车,去帕邦喀寺,大部队在那里会合,然后大家一起徒步,翻山越岭,到达色拉乌孜寺后再打车回原宿酒店。这是泽龙和番茄他们安排的一日行程。我在路上还在想,这些山友都有户外行走使用的名号,我以后可以考虑就用有熊氏。
在帕邦喀寺所在的山脚广场等集合的时候,我们意外地发现居然可以远眺布达拉宫。这时候我想起了古龙先生的《大地飞鹰》,小方、卜鹰、班察巴那,想起书中那句“青白色的布达拉宫城,在满天如火的夕阳下,闪烁着妖异的光”。我在冥想古龙所说的那个过去的朝代,布达拉宫还是青白色的!古龙先生甚至将藏边的宗教之争写进武侠小说之中,刻画出一个个令人记忆深刻的角色。我从高中到大学期间,这部小说看了好几遍。对西藏的无限向往,大概就是从古龙先生的这部小说开始的。
帕邦喀寺的海拔又比拉萨城高了200多米,它位于乌都日(宝伞山)南面山坡一块巨大的山石上。帕邦喀,意为巨石宫,它的主体建筑像一座巍峨的碑直立于龟背之上。 据说,藏文字的创始人吞弥·桑布扎在这里创造了藏文字,也就是藏文的六字真言。松赞干布(617-650年)前去视察之后,非常高兴,庆幸吐蕃终于有了自己的文字,便带着文成公主一起在这里闭关学习藏文,并主持兴建土木。
帕邦喀寺既然被称为巨石宫,那就不是浪得虚名的。在藏传佛教,只有布达拉宫和雍和宫能用“宫”这个名号,其他都只能叫做“寺”。据传,历代达赖喇嘛转世后都必须到帕邦喀宫礼佛受戒,获得“格西”学位后也都要来这里举行庆贺仪式,因此在藏传佛教中享有殊荣。
帕邦喀寺内有很多桃树,桃花都还在开着。很多桃树挂着一块“百年桃树”的牌子,也看不出是一百多年还是几百年。其中有一个,泽龙告诉我们说是千年桃树,传说就是文成公主(625年-680年)当年随手抛下的一颗桃核所长成的。这棵桃树很粗壮,江南地区虽桃树遍地,但从所未见如此硕大者。年深日久,桃树也与时偕行,既老且艳,据说能开出四种不同颜色的花来。但我们当天好像没看到。
我一边看着桃花,一边想着《大地飞鹰》中要命的小方是否来过这个地方。但我不记得了,我已经好久没有复习过古龙先生的武侠小说了。前一阵说起崖柏雕刻,我又想起《多情剑客无情剑》,那里面经典的桥段我也还能背诵出来。我想,如果你没有读过万卷书,就叫嚣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除了无知、狂妄之外,还能说明什么呢?有万卷书的万里路,和没有万卷书的万里路,就像哲学和鸡汤的差别一样。
在进寺院的一角,有一些藏族人,她们在捣鼓着什么,我们有山友好奇问她们,她们说在捣糌粑。但我不确定她们说的是不是这两个汉字,好在我好奇心不重,也就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地拍了一段。她们看着我们拍,也不忌讳,都在笑。
离开帕邦喀寺,我们开始在乌都日(宝伞山)徒步。山路不是很好走,都是砂石颗粒,滑得很。但是泽龙他们简直就是健步如飞。他做白导,负责带路和讲解;番茄做黑导,负责清点人数和断后。这两夫妻配合得很好。

(讲解的是泽龙,右边背着大包的是帮大家背水的西伯利亚狼)

有一位名号“西伯利亚狼”的兄弟,是泽龙带的徒弟,目前正在为攀登珠峰训练自己,他把所有人的矿泉水一个人背着,大概有十七八瓶,在陡峭打滑的山路上行走,实在是令人担忧而敬佩。到了今天,我才发现队伍里还有一位名号叫“大漠”的大神,他两次成功登顶珠峰,似乎目前也正在策划第三次。
行走在山路上,烈日当空,但气温却只在0度以上一点点。高原的气候就是如此,明明太阳已经晒得你皮开肉绽,但是羽绒服却不能脱。我一开始还是跟着泽龙走,但后来发现自己跟不住。好在番茄在断后,这个广东妹子经常说粤语,真是令我从来也没感受到粤语原来这么亲切过!走在半山的半山腰,远远地看着山脚那边的天葬台。泽龙告诉我们,天葬师大概是刚刚处理过死者的尸体,天葬仪式已经结束。我们有山友想过去看,但死者的亲友可能不欢迎。其实看天葬仪式要很强大的内心才能接受,听说天葬师先把死者的肉切成一条条,然后将骨头敲成细末,这样有利于秃鹫吞噬。被吃得越干净,似乎天葬就越成功。
大概走了一半路以后,我开始有了《大地飞鹰》中小方逃命的那种感觉。我在想,山顶那些空行母的化身——秃鹫,会来攻击我吗?小方有一柄魔眼之剑,但我赤手空拳。我知道这仅仅是我的想象,但我难以遏制,以致我除了泽龙、番茄、暴暴和野驴几个人外,我根本没有关注到其他山友。
我一边累死累活地攀登着,一边看着名为野驴的那个精力充沛的后生。他是个宁夏人,精瘦,能够上蹿下跳,到处给大家拍照,还带着无人机。他做户外很敬业,后来大家一起聊天,发现他一直在学习,努力要在自己带的户外队伍中讲解星象学,真是个努力上进的好苗子!在这空手走路都累的陡坡上,他还能背着那么多的装备,就像西伯利亚狼背着更重的水一样,都是坚毅的男人。
好多次我都很累了,我一个70后,跟着这一群80后、90后来这里折腾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呢?我确实也想把有中国文化特色的游学做起来,所以想到这里我很感谢暴暴邀请我来参与这次体验。但这种苦行僧式的徒步,对我那些十年易经班的学员来说,合适吗?如果是我自己的队伍,我想,我做不到想泽龙、番茄这群山友那样的淡定。这是一条一滑脚可能就要去山底下捡尸骨的山路,但这一路上我没有听到任何一个人很矫情地说害怕。他们都厉害着呢,特别是队伍里的她们。
回头往山脚下看,似乎走了很远,但目的地还遥遥无期。大概走了一半或者一大半,我们在山腰修整,开始吃便餐当午饭。修整的地方刚好有一个平顶,也能够遥望布达拉宫,不少山友都去摆造型,泽龙和野驴他俩给大家拍照。其中有两个女山友COCO和芙蓉,居然还狂热地跳了一段舞,这也太牛逼了,看着都累!我觉得我蹦了几次都要心率140了,好在泽龙和野驴都抓拍到了。感谢名号点创成金的福建山友,借了他的白色外套给我,因为泽龙说我一身都是黑的,完全没有对比度。
接下来的一段路,更是艰难,因为要跨过山谷再上升,先下后上,后一段有点接近垂直攀登了。西伯利亚狼这时有点艰难,好在大漠经验丰富,指导了一下他。我每走一段,就想坐下来休息。一开始听他们说“不怕慢,就怕站”,所以坚持慢走,累了就站着休息。暴暴不断地跟我说就按自己的节奏攀登,但我自己的慢节奏也还是累。后来实在太累了,就忍不住坐下来。可每次坐下,那个可爱又可恨的番茄就出现了,她大喊一声“熊老师”,接着就唱“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我的天!我只好站起来接着走。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到了路线的最高点,那是一个正在维修的不知名的小寺院,大家停下来喝喝水。我还没想好是站着休息一下还是坐着休息一下,泽龙他们却又动身了,要往目的地色拉乌孜寺冲刺了。好在接下来都是在同高度行走,走的还是运货的驴子平常走的路,虽然也还是不平坦,但已经好很多了,而且视野非常开阔。我这时候已经彻底忘记了《大地飞鹰》,我远远地望着被我们步步逼近的色拉乌孜寺,心里想,我来了!
色拉乌孜意为“色拉的顶峰”,这边的山也就是色拉山,得名于山脚下一座著名的寺院:色拉寺。海拔约4000米的色拉乌孜寺曾是宗喀巴大师的隐修地,如今大部分建筑已经荒废,因此这里显得比较冷清。泽龙建议大家不进去逛了,而暴暴也有心带我和野驴去山脚下的色拉寺看喇嘛辩经,这就需要赶时间早点下山,因此我们也不想进了。
在色拉乌孜寺一边看着蓝天白云,一边等滴滴车来接我们。泽龙他们叫的车先到了,但听说我们要去色拉寺看辩经,于是让我们先走。这时多了一个同伴,名号叫做“岸”,也一起去色拉寺。从山上往下走的时候,我们才明白为什么我们留下联系方式的那辆滴滴车迟迟没来,路太陡了,二驱车可能根本上不去。到了色拉寺,仰头就可以看到我们之前的目的地色拉乌孜寺,看起来似乎就在头顶,但是开车下来花了半个多小时。
走进色拉寺的辩经场,嘈杂的辩经声,整齐有序的辩经场面,令我耳目一新。我本来以为辩经的场景是这样的:有个主持人,不断地抛出问题,然后众僧辩解,互相推敲。但实际上,辩经只发生在两个固定的僧人之间。两个喇嘛一组,一个问一个答,辩经场里,也不知道有多少组,反正很多。问的那个喇嘛动作相当大,拍手跳脚,高语大声;答的那个,盘腿坐在铺垫上,有的惯于抬头辩解,有的惯于低眉摇头。
本来我们以为不能拍摄,但发现树上明晃晃地贴着告示牌说:“禁止拍照,手机除外。”于是我拿出手机来,大大方方地到处拍。可惜的是他们说的都是藏语,一个字也听不懂。听了十多分钟,实在是不解其中滋味,我们只好去寺院闲逛。但大概是来得有点晚了,很多大殿都要关闭或已经关闭了。
今天在山路上总共行走了5公里多,相对来说虽然更累一点,但是由于又多适应了一天,高原反应虽然仍旧明显,但它跟我已经相安无事了。泽龙对我说,会越来越好的。在陌生的环境里,相信一个靠得住的朋友,而且这个朋友还是高原户外行走的专家,实在是对自己最好的交代。在这种环境恶劣的地方,不要矫情,不要暗示自己难办了,一定要若无其事。于是我对泽龙说:“是的,明天会状态更好的。”虽然,此刻我的高烧又起来了。

(感谢大漠提供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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