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峙:战后落魄至印尼当小学老师,课本上的淮海战役,让他尴尬了
有那么一句老话,叫“人贵有自知之明”,就是说能清醒地认识自己、对待自己,这才是最聪明的,最难能可贵的。即自知者明。不管对谁来说,这句话都是很重要的。
1949年1月6日,解放军发起总攻,全歼杜聿明兵团,活捉杜聿明,历时55天的淮海战役,歼敌55万余人。这时,蒋氏任命的徐州“剿总”司令刘峙已经跑得没有影子。在新近拍的《大决战》里,有这样一个镜头:刘峙去蚌埠时,把徐州的部队交给了杜聿明,并劝杜聿明不要学黄百韬,在关键的时候为自己留条后路。
电视作品这种虚构出来的镜头,给人造成一个错觉,即刘峙挺聪明,算是有“自知者明”之人,但事实并不是这样。蒋介石起用刘峙为徐州“剿总”司令时,刘峙当即表示:“要我做官,不能奉命;要我拼命,义不容辞!”当时,人们把蒋介石、何应钦下面的中央军五个二级上将并称为“五虎”,刘峙为“五虎”之首,其余是顾祝同、蒋鼎文、陈诚、卫立煌。国民党军界上层均对刘峙的“福星高照”、官运亨通表示羡慕,都誉他为“福将”。刘峙上任,解放军很高兴,有人说:“老蒋就算不派虎将,好歹派条狗,结果却派了头猪。”
战争的结果在这里已经可想而知,原因是,刘峙在国民党将领之中的口碑很差,贪生怕死,被讽刺为“长腿将军”,解放军还曾给他送了“猪头”的昵称。德不配位,能不配位,必有灾殃。国民党军内部因此弥漫起了一股悲观的情绪和气氛,只是很多人都没有想到结果会让国民党军败得那么惨。世界上的事,很多都是相通的。在这里,我们丢开战争的因素,说说生活里的刘峙。
刘峙,字经扶,别号天岳。1892年出生于江西吉安县(现吉州区)长塘镇庙背村一个农民家庭。他幼年丧父,由叔祖父刘进宽抚养。从7岁启蒙到13岁在家乡读私塾,后在启蒙教师刘部荃的帮助下,曾东渡日本求学。但到东京不到一个星期就被转回家乡。
这时,刘峙的母亲嫁给了已经卸任的吉安统带李经(湖南人),做了续弦。在此之前,刘母还嫁过一任丈夫,是个鞭炮店的老板,但不久就死了。在李经的帮助下,刘峙进了湖南陆军小学,毕业后升入武昌陆军中学,算是为自己以后的军人生活打下了一定的基础。1911年,刘峙快20岁时,由母亲做主和同邑下路杨家杨庄丽结婚。
杨庄丽娘家以打草鞋为生,杨庄丽本人没有上过学,大字不识一个,没文化不说,还非常贪婪且专横无理,但就是这一点性格的相似让她和刘峙臭味相投,在一起生活几十年。与杨庄丽结婚不久,刘峙又上了两年的军校,并从排长、连长、营长这些低级别职务干起,1920年,在同陆荣廷部作战中,他担任前锋,身先士卒,深受第二军前敌总指挥蒋介石赏识。不久,被升为“中校团副”,至1929年3月,蒋桂战争爆发,刘峙已是讨逆军第二路军总指挥兼第一军军长了。这期间,刘峙为蒋介石卖命,屡屡在形势不利的局面中转危为安,反败为胜,立下赫赫战功,渐渐被称为“福将”。
军营中的刘峙日子好过了,生活问题也便来了,那就是杨庄丽仿佛没有生育能力,和他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人不能只靠枪子生活,枪子会要命,传宗接代到了这个时候就成了一件大事情。不能生怎么办?杨庄丽经过思想斗争,为刘峙找了一个妾室——陈氏。陈氏进门,把杨庄丽解决不了的问题全解决了,为刘峙生儿生女,生了不少孩子,但在杨庄丽那里,她最终只是一个负责生育的,杨庄丽只让那些孩子叫她“姨娘”,而叫杨庄丽“妈妈”。
这就是刘峙的第二任妻子,一个只管生孩子的女人,刘峙乐呵呵的,因为他知道,那些孩子都是他的。陈氏弥补了杨庄丽的不足,让刘峙有了孩子,也不与杨庄丽争名利,但也有一个与杨庄丽一样的“毛病”——没文化。这在刘峙看来是不行的——有了孩子,就得把他们培养得有文化,至少要让一个有文化的人来带他们,否则会一直土里土气下去,生得再多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刘峙就有了第三任妻子——黄佩芬。
黄佩芬最初只是被刘峙和杨庄丽请到家里来当家庭教师的,先后在上海美专、北平师大念书,多才多艺,能歌会舞,据说还会拉琴。让这样一个来影响和教育孩子们,刘峙和杨庄丽都很满意,但让杨庄丽没想到的是,也许是打进她家门的那一刻,黄佩芬就“喜欢”上了刘峙,最终成了“潜伏”她家10多年的情敌。人们不知道这个情敌具体是什么时候败露的,却知道50多岁的刘峙被黄佩芬的美色迷住,忽然在某一天里宣布,要将黄佩芬娶进家门,任凭杨庄丽采取各种手段阻挠也都无济于事。
情敌上位,与刘峙同岁的杨庄丽此时已是人老珠黄,不被重视,也只有借着刘峙的地位加紧搜刮钱财,并捂好自己的钱袋子。但她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贪婪,最终会和刘峙分道扬镳。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刘峙任国民党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兼第二集团军司令。在平汉路战役被日军打的一溃千里,被讥笑为长腿将军。1939年,任重庆卫戍总司令。1940年前后,与黄佩芬结婚时,刘峙还在这个位置上,在没结婚前就为黄佩芬买了一栋别墅。这种“重视”,不再是刘峙的家里由杨庄丽一人说了算。
1941年6月5日,日军为了动摇重庆国民政府的抗战决心,迫使其屈服投降,出动大量飞机对重庆进行的轰炸事件。当晚9时,出动24架飞机分三批轮番轰炸,空袭时长达5个小时。国民政府因为当时未及时对市民进行疏散,致使大量民众涌向公共防空隧道(十八梯大隧道),造成洞内人数接近饱和。又因为管理隧道口的宪兵及防护人员紧锁栅门,不准隧道内的市民在空袭期间出入隧道,在长达10小时的高温和严重缺氧的情况下,有1万多名(官方和民间有不同人数说法)避难民众因通风不畅导致窒息,同时又发生推挤践踏,造成了骇人听闻的防空隧道惨案,史称“大隧道惨案”。
大隧道惨案发生后,身为重庆卫戍总司令兼重庆防空司令的刘峙,在交通处长姜吟冰和交通科长刘吉龙等幕僚的建议下,派出卫戍司令部的卡车,想要把窒息的人运至朝天门河坝,使他们在河边得到新鲜空气“复活”。但参加抢救的士兵们却视生命如儿戏,有些窒息的人被他们拖出洞门,当时还未死,却已被他们拖死;一些人的手脚被他们拖断,本来还活着,却被他们扔在一起,堆积成山活活压死。
更为糟糕的是,抢救的士兵们很快发现,前来隧道逃难的人们身上带了不少值钱的东西,进而将救援行动变成了惨无人道的趁火打劫。他们剥取衣裤,从“尸体”上搜取首饰、钱物等,引起极大愤慨。在那些窒息的人中,的确也有少数因吸到新鲜空气而复活的。但他们醒来后.发现随身所携带的财物已被洗劫一空,感到今后无以为生,便绝望地放声大哭。河坝一带,死尸累累,哭声雷动,其状甚惨。
杨庄丽就在这中间大发了一笔,从“尸体”上搜取手表、金饰、钱物等分三次被运往她的家里,数额甚巨。黄佩芬听说后,觉得这笔钱应该是刘峙的,自己至少应该得到一半,于是闹上门来了。结果是:此事被弄得人尽皆知,刘峙名誉扫地,再加上重庆市民强烈要求惩办大隧道惨案责任者,不久,蒋介石下令免去刘峙的重庆防空司令职。没了职务,刘峙以此为由,摆脱了杨庄丽,这个贪财的女人就此没了下文。
淮海战役后,刘峙“猪头将军”被坐实,他知道不妙,也不辩护,只顾慌忙逃命。1949年9月17日,应老友顾祝同之约,他重游了黄埔军校旧地,但见“一片荒凉,令人有荆棘铜驼之感”。看到这破败的景色,他联想到个人的穷途末路,禁不住悲从心来,潸然泪下。按理说,这时,他应该有些自知了,但逃跑中的他仍然不忘向蒋氏表忠心,却依然得不到谅解。
1950年3月,逃到台湾的蒋介石“复职”重任“总统”,寓居香港的刘峙连忙发去贺电,没想到蒋介石见到电文立即想起徐州大败,下令免去他的一切职务。他眼见自己去不了台湾,又感到在香港不安全,大病了一场。此后,他从陆军上将彻底沦为平头百姓,成天哀叹“国家已经不需要我这个老兵”了。就在他感到人生没什么指望的时候,却突然遇到了一个人——丘元荣。
丘元荣,广东梅县雁洋长教村人,青年时自创“荣盛公司”,先后投资兴办4家公司和1间工厂,成为印尼侨界之巨子。并在印尼首倡组织华侨公会,创建华侨公学,开展华侨教育,继又倡立华侨运输商总会,为当地侨商向当局争取合理地位、合法权益。曾任雅加达中华商会主席、中华总会首任主席、南华学院副董事长等职。
丘元荣对刘峙说,印尼虽然岛屿众多,但气候很好,当地还有很多华人,建议刘峙移居。当时,刘峙还有不少钱,为避开被那些前来香港生活没有着落的国军结伙上门“打土豪”,1950年9月,刘峙带着黄佩芬及几个子女登上了前往印尼的轮船。第一站是新加坡,因为人生地不熟,刘峙一下船就被打劫了,但他还是强忍着“虎落平阳被犬欺”的伤痛,让老婆和孩子在那里游玩了几天时间。而当轮船再次起锚驶向印尼雅加达,他这个曾经的国军陆军上将又被印尼军人以临时检查的名义,没收了很多“违禁品”。
对此,刘峙十分失望,抱怨不断,而经过这么一次次地折腾,他的钱财所剩无几,以至于到了雅加达连房子也买不起,只能住在招待所里,做“临时居民”。为了能够生活下去,他开始谋划,卖掉了一些金银,想要做生意,却因“专业”不对口,最终落了个血本无归。
钱就这样被刘峙折腾了个差不多,消费较高的雅加达又让他不得不搬到100多里外的茂物市,在那里,他让妻子黄佩芬找到了一份小学老师的工作,自己仍然无所事事,整日为曾经的陆军上将叹息,紧巴巴的日子也就成了必然的。但很快,他便有了一次表现自己的机会。
1952年初,黄佩芬因家中有事前往香港,学校的人手十分紧张,为了使妻子失去这份工作,刘峙找到学校校长,要求由自己来接替。结果是他非常称职,甚至因为口才较好、经历丰富很得学生们的喜欢,但问题也就在这儿来了——他任教的华侨小学,课本都是从大陆购买回来的,课本上的一些内容,尤其是淮海战役让他很是尴尬了起来。为此,他甚至向印尼的教育部门交涉,把课本换成了由台湾省编写的。
黄佩芬归来后,刘峙也被留在了学校,当起了老师,一家人有两份工资,日子本应该能够很不错地过下去,但1954年1月,他却经不住台湾“总统战略顾问委员会”委员一职的诱惑,前往赴任,最终落了个每日只能读读书、写写日记的生活。历时数年,他整理出一部《我的回忆》,但因没钱出版,只能以油印本形式在昔日同僚、部下中传阅。
1965年,黄佩芬因病去世,刘峙由黄佩芬在自己落难印尼时的不弃不离,想到了自己灰暗的大半生,从此落落寡欢,开始在在寂寞孤单中消磨岁月,但仍然不忘吹嘘自己曾调换印尼华侨小学课本的事,而这也成了他在《我的回忆》里最为“光彩”的一笔。
1971年1月15日,刘峙在台湾病逝,终年79岁。他这一生也就这么走完了,他有6个儿子、3个女儿,他分别为他们取名:“涤寰”、“涤宇”、“涤安”、“涤定”、“涤寅”、“涤宣”和:“涤宙”、“涤宁”、“涤宸”。涤是洗净、清除的意思,在寰、宇、宙、宸这些字眼里,人们多少能看到没看清自己的他拥有着怎样的一个梦。自知者明也,人一旦把自己看透了,路也就好走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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