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札记| 你终将离开这个不敢不纵容你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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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跟一个大四学生第五次催交毕业论文初稿（三次群里催，两次私信催）。这个学生我没有教过，分发任务时的一面之交也让我毫无印象。她一再跟我说在实习，很忙。

今年手里的五个毕业生都选择的翻译实践，我给他们挑了一篇余秋雨的散文《白发苏州》，辞藻华丽，通篇使用拟人，博古论今，把苏州这座清丽古城的包容和忍耐呈现得很生动。翻译起来有一定的困难，但对原文理解正确，又不至于无法操作。完成译文后，从一个角度写一篇正式的反思，形似论文，但更简单，用中文，篇幅也较短。总体来说，比学术论文写作节省很多时间，成品最终会形成由专业能力差距而产生的区别。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同学选择翻译实践而非学术论文的形式来结束本科学业。

学校规定的定稿日期是4月20日，目前我手里定稿的只有一位同学。经过三稿的反复修改，基本令人满意。这位同学每次都会主动跟我联系，无论是短信还是邮件，都注意礼貌措辞。对我的意见全部都有反馈，修改稿中都有体现。我在她的空间动态里也得知她顺利地通过了研究生复试。她从来没有跟我提过因为研究生考试而需要延期交稿的要求。

我又想到邮箱里躺着的几封英文“检讨信”，是因为上周五有六个同学迟到，引起我的怒气，我是用比较温和的语气要求她们写检查，但是不晓得她们有没有真的接收到我让她们通过“写”这个过程需要反思的是什么。有一位同学提到因为自己的迟到给老师带来的“不便”而感到抱歉。这个检讨我是不能接受的，因为这成了让老师息怒的安抚信。老师需要被安慰吗？你的迟到暴露出的问题才是你应该反思和检讨的内容。

学校的一系列制度，有的合理有的不合理。但不可打破的是亘古不变的基本准则：不迟到、不早退、不无故缺席、不目无尊长、按时完成作业、参与毕业实习、完成毕业论文……这些是最最基本的要求，它们修剪着你在青春期张牙舞爪的触角，让你学会自律和尊重，在独立生活和集体生活中安排自己的时间并协调与别人的关系。

老师的怒气，不是你检讨的对象，你自己出了问题的生活和学习安排，以及对课堂纪律尊重的缺失，才应该是你反思的内容。

交不上论文的学生反复跟我说“对不起”，其实“对不起”的是谁呢？

大学四年，迟到了，从后门就溜进去了，老师没有说什么；熬夜起晚了，跟辅导员要个假条，就不去上课了；读书报告，从网上抄一抄就交了；满篇错误糊上去的作业，老师咬牙改了；考试不及格，平时分拉一拉，总评就过了；总评过不了，还有补考，补考过不了，还有清考，清考过不了，老师成了罪人，因为怕学生拿不到毕业证想不开……

这些年我还是很欣慰的，并没有多少学生让我为难过，没有让我降低多少标准，修改多少原则。但是我为身处这个大环境对教师的苛求和对学生的宽容感到悲哀。有的教师辛勤工作，认真上课，辅导论文、实习、竞赛，上专业课、辅修课，熬夜起早批改永远不被承认工作量的作业，参加各种会议，填写无数表格，却依然在面对年度考核的时候心存恐惧，担忧不过。但是学生们上课玩手机、下课刷偶像剧、随便凑合交作业、不喜欢的老师就可以各种理由逃课，因为不晓得是什么给他们传递了一种信息：大学，没有混不毕业的。一个“混”字，令我心伤。

你终将离开这个你不爱不屑的大学，走向你的下一站。而多年后，你回想起这四年，相信你会想起那些严厉的老师们，他们在这个不敢不纵容你的学校里，默默给你穿上了可以抵御打击的盔甲和战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