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萍 | 桃子（下）
桃子 （下）
文|李萍
西华商场要拆迁了，桃子拿着政府给的拆迁款和自己半生的积蓄，要对自己今后的事业作一次重新的选择。通过几个月的考察，桃子决定了自己今后的人生方向，她要办一个养老院，她要用自己辛苦半生挣到的钱去服务社会，她想要减轻社会负担，让那些需要照顾的老人得到照顾，感受社会的温暖。随后，时年55岁的桃子，在宛城的白河南选了一个出路方便的地方，又与区政府签订了土地租赁二十年、二十年后养老院捐赠社会的合同公证，上马开工了。养老院从开建到建好，用了一年时间，一年间，55岁的桃子就像年轻人一样精神饱满，设计自己搞，图样自己画，每种材料都是桃子按照老人的需要，亲自购进。一年后，一个可以容纳二百位老人居住的养老院-----松鹤老年公寓开业了。由于松鹤老年公寓收费低，生活好，人性化管理服务到位，月月床位爆满，开业几个月后，桃子只怕那些年轻的服务员对老人服务不周，干脆带上80岁的老母亲，住进了自己养老公寓的办公室。此后，桃子每天都去和老人们聊天，老人们有啥心里话都愿意和桃子说，后来，老人们见到桃子不叫院长，直接叫闺女了。
不知不觉，桃子这种平静、安祥的生活过到了2012年。俗话说的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一天，两个女儿一起来找妈妈诉苦：今天两个姑姑家的表哥去单位找她们了，说她们那个没尽过抚养义务、二十多年没见过面父亲-----胡文斌中风了，现在没人管了，想起他还有两个在政府部门工作的女儿，要求两个女儿对他尽赡养义务。桃子一听，非常气愤，心中骂到：胡文斌，你也太无耻了，你为了达到另娶新欢的目的，不惜亲手将妻子送进监狱，不惜让亲生女儿流落街头，老父为你含恨而死，老母为你背井离乡，二十多年，对亲生女儿不管不问，现在你有病了，倒要求女儿管你了，天下哪有这等好事！桃子看着两个不知所措的女儿，告诉她们，回去好好上班，这个事情我来处理。
原来，胡文斌与桃子离婚后，就与那个湖北女人同居了，几个月后，那个女人又给他生了个女儿，一年后胡文斌又跟邻村一小媳妇发生奸情，被女方丈夫抓了个现行，打了个半死，被学校开除了，湖北女人一看，这日子也没啥过头，抱着孩子回娘家一去不复返了，后来，胡就凭着自己会拉弦子的手艺进了业余剧团，今天这里三天，明天那里三天，今年和这个女人混几个月，明年和那个女人混几个月，过起了“高高山上一根棍儿，得劲一会儿是一会儿”的潇洒生活去了。
谁知好景不长，天遭报应的时候到了。一个月前，胡文斌突然中风晕倒在老相好的家里，这个相好女人一看他口眼歪斜、人事不醒的样子，就把他送到医院独自回家了，最后医院通知了他姐姐、外甥去医院照顾他，治疗半个月，落下了全身瘫痪、不会说话的后遗症。半月前，医院的高额医疗费迫使两个外甥把他拉回家中，扔在院子石棉瓦偏房里，由胡的七十多岁的老姐照顾着。
三天后，是个礼拜天，桃子带着两个女儿和两个女婿一起开着车直奔桃花村。桃子已经有将近二十年都没有回过这个生她养她、给过她幸福也给过她痛苦的桃花村了，还是96年给父亲从老家往宛城龙凤公墓迁坟时，桃子才回过一次桃花村。这么多年来，桃子不愿回老家，不愿触景生情勾起这段痛苦的回忆，要不是这个无赖生病，想让两个女儿赡养他，桃子原打算一辈子不再踏入桃花村半步。桃子为此事想了几天几夜，这次回桃花村，见到这个害她一生冤家，准备要好好的羞辱他几番。车进了村子，桃子竟找不到曾经熟悉的文斌姐姐家，当年的瓦屋现在都变成了一排排楼房。当年的小土路已被宽敞的村村通水泥路所代替。几经打听，桃子一行终于找到了胡的姐姐家，待他们进得院来，胡文斌的大姐及两个外甥急忙迎上，把他们带到石棉瓦偏房里，只见，昏暗的房间里放着一个小柴床，床上躺着头发苍白、脸色灰暗、口眼歪斜、骨瘦如柴的胡文斌，身上盖着一床又脏又旧的被子，床头边放了一个小方桌。桌子上放着一个粗瓷饭碗和一个塑料茶杯及一些零零乱乱的东西。
二十多年了桃子终于见到了这个在心中曾骂过千万遍的仇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桃子看到胡文斌，忿忿的的问到：“胡文斌，你还认识我吗？”
已经二十多年没见过桃子的胡文斌一脸的茫然，桃子继续道：“我就是被你亲手送进监狱，几次自杀未成，独自抚养你两个女儿长大成人，历尽千辛万苦的李桃子。我的父亲为你含恨而死，我的母亲为你背井离乡，二十几年来，你可曾知道我们母女几人是如何活过来的？你风流潇洒半生，如今你有病了，你想起你还有两个亲生女儿，我坐监狱那几年，你可曾给过你女儿一分钱？你的两个女儿每天在垃圾桶里捡破烂过生活时，你又在哪里？二十多年不曾尽过一点父责，现在你有何颜面要求你的女儿赡养你、”桃子越说越气，泣泪交流，二十多年了，今天，憋在心里的苦，压在心里的恨，终于释放出来了。可此时不会说话的文斌，也不知是真的听懂了，还是真的忏悔了，口中啊啊着，眼里流出了两行浑浊的泪。桃子伤心的哭骂着，胡大姐也不时的骂着弟弟作事太绝情，害的桃子母女半生漂泊在外。害的自己七十多岁的人了，还得拖着病体照顾病中弟弟。
天近中午，心中稍微好受了一点的桃子，把女儿女婿叫到了身边，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你们的父亲一生没做好事，他这一生愧对的人很多，老天已经给了他应有的惩罚，如今，你们的姑姑年事已高，已经无力负担他，不管他如何的对不起我们，，毕竟他是你们的亲生父亲，尽管他这一生未对你们尽一点父亲义务，但为了不让他成为社会负担，我想先把他送到医院治疗，然后把他接回咱们的养老院疗养康复。”母亲的一番话，说的女儿、女婿面面相觑，来时还抱着怨恨、要来羞辱仇人的母亲，为什么会突然来个180度大转弯？这胸怀、这肚量，这格局也太大了吧！一向尊重母亲意见的女儿、女婿，见母亲已作出决定，感觉母亲这样做自然有她这样做的道理，于是就打了120，不一会儿，救护车来了，拉着老胡来到宛城市中心医院进行康复治疗。
再说，八十岁的桃子妈听说女儿把仇人拉到医院救治，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骂桃子脑残了，骂她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进的监狱，骂她忘记了自己的父亲是怎么死的，骂她忘记了老妈是如何领着两个外孙女捡垃圾，拾破烂，背井离乡，无家可归的。并哭骂贼人胡文斌：如今是老天爷睁眼，让他天遭报应，死了才好。老人哭着骂着，气得是一天没吃饭。桃子晚上回到了母亲身边，告诉了母亲那个负心人现在的病情和处境，开导母亲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他已得到了他应该得到的惩罚。他虽然不算人，没有对两个女儿尽到父亲的抚养义务，但孩子们不能像他那样，孩子们要有社会公德，毕竟那是她们的父亲，她们要去尽她们的赡养义务，不能把她们应该负担的包袱丢给社会。妈，你乃佛门弟子，你不是经常用佛理教育我们，放下一切可以放下的仇恨，普度一切可以普度的众生吗？，他现在不光是我们的仇人，也是一个落难之人，还是一个需要我们救助的人。”原来，桃子出狱后，桃子妈就皈依了佛门，初一、十五进庙烧香，吃斋念佛，一心向善。现在女儿又用佛理开导她，她也被女儿以德报怨之善念所感动，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再说负心汉胡文斌，经过医院一个多月的治疗康复，落下了左半身瘫痪，口语不清的后遗症出院了，出院时养老院的接送车，直接把他拉到了养老院，桃子特意为他安排个单间并请了个护工，护工全天24小时看护着他，两个女儿又为他买来了轮椅，有时候礼拜天也会过来看看他，但两个女儿从来不喊他爸，总是以“老胡”相称，就这样，老胡在桃子的养老院安然度过了三年时光。
一天早晨，护工早早来喊：“李院长，你快去看看老胡，老胡可能不行了。”三年来，桃子很少进老胡房间看他，老胡平时需要什么，基本都是护工来拿的。当桃子来到老胡房间时，发现老胡已经没有了生命特征。一个小时后，女儿、女婿赶到，桃子又吩咐女儿在城北紫山公墓为老胡买下一块墓地。在为老胡整理遗容衣装时，女儿发现了老胡枕头下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桃子，我一生最对不起的人，让我来生当牛作马来报答你吧！罪人：胡文斌。”。两个女儿看到纸条哭了，并把纸条递给了妈妈，桃子接过纸条，看后也哭了，她是为自己哭。这份忏悔来的太迟了，迟到了整整三十年。桃子擦干眼泪，拿出随身带的笔，在害了自己一生的男人写下的字条背面，毅然写下：“愿来世永不相见！”桃子把这张字条装进了老胡的寿衣口袋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个房间。
几天后，紫山公墓多了一个只有逝者姓名、没有立碑人的墓碑，墓碑上写着：胡文斌之墓。（完）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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