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每年菊香为您开

每年菊香为您开

此时的节气已是小雪，北国早已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在闽南，仍徘徊着赶不走的浓浓秋的迹象。十一月，有我深情的寄托，绵绵的思念。光阴荏苒，敬爱的父亲离开我们已有三十三个春秋了。农历十月二十日，是父亲逝世纪念日。在闽南这深秋初冬的暖阳里，我心涛翻滚、波澜起伏。多年来，梦境中时常闪现出父亲的音容笑貌，那样的久远，那么地清晰，斑斑点点，涌上脑海；一觉梦醒，怅然若失，哽噎无语。苦难何曾忘怀，提笔千斤铅重，拙笔和泪蘸墨，一笔一划刻录下对父亲缅怀，权当化作心香一柱遥祭，似满园的菊黄菊白怒放。而今，我也已进入知天命之年了，苦涩的泪水早已被岁月风干，纵使军旅生涯铸就如铁的从容心态沉淀地静看花开花落，但那永难磨灭的年轮印记却锥心刺骨，心海的涟漪总是翻滚激荡。日子周而复始，大千世界，尘缘如水，父子情深。秋风萧瑟，秋日慵懒，秋绪满怀，我无限深情地惦念着父亲，惦记着一个普普通通而又特珠日子—老父亲的忌日。

父亲是因食管癌病逝的。父亲的胃病由来已久，时常胃痛难忍。在当年贫穷的农村，劳苦的农家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靠着几亩薄田瘠地的粮食收入养家糊口，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好的医疗条件。父亲发现食管癌时已是晚期，那年我在军校上学，我们没钱为父亲医治，在与病魔顽强抗争一年后，父亲羸弱的身躯终于倒下，无奈地撇下了全家人撒手人寰，那年我弟弟才9岁。在那个温饱问题未曾解决的年代里，我们兄妹6人与母亲相依为命，饱尝着失去至亲的百般痛楚和生活的万般艰辛，擦干眼泪咽下苦水，面对着每天的日出日落艰难度日。花开花谢有时辰，苦海无边何时尽？我家就这样挣扎在生活的最底层。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父亲的离去，完全彻底改变了我们家庭的境况：原本天资聪颖的弟妹不得不辍学务农，小小的年龄就捆绑在贫瘠的土地上，放牛种地、做家务活，本应是天真烂漫无忧的童年，却过早地挑起了生活的重担。作为长子，那时我已从军五年了，远离家人，我无法为这个残缺的家庭撑起一丝责任。兄妹六人，除了我读完高中外，年少的弟妹均没有完成小学、初中学业。时过境迁，至今，我那愧疚之心仍难于释怀。生老病死，既是生命的自然规律，也是人生莫大的痛苦悲哀。父亲逝世那天，我正在军校上学，恰逢周末，学校收发员休息，当家乡发出的电报送达我手中时，已被整整耽搁两天了。不敢想像我当时如何在头脑天旋地转、身体颠簸摇晃中赶回家中，进门时才得知父亲已于前一天下葬了。足顿胸捶，肝胆裂心碎。亲爱的爸爸，五年前当我披戴红花，在一片锣鼓鞭炮声中入伍时，是您亲自为我扛着背包送行，千叮咛、万嘱咐犹在耳边萦绕；而今，您就这样不别匆匆地走进了另一个世界，生死两茫茫。病魔无情，山水无语，一个年轻士兵就以这样的方式送走了一个曾是老兵的父亲，这是何等的悲凉，残酷如战场！

父亲曾是一名军人。父亲于1955年入伍，是共和国第一批义务兵役制老兵，当兵是他的向往，也影响着我后来坚定从军。他在部队能吃苦、敢摔打，三年的服役期刻苦磨炼，部队拟将其作为干部苗子培养选拔，皆因当时家庭生活较为困难，加上爷爷思子心切而从中阻拦，最后不得不抱憾退伍回乡务农。那珍藏在家里箱底下六十几年的2本“优等射手、技术射手”、“退伍证”，至今仍保存在弟弟手中，成为了我们对父亲回忆的一份寄托。

父亲也当过小学教员。退伍返乡后，因有五十年代的高小文化学历，父亲被村里选聘为农村小学教师，当年，因写得一手好字，硬是被村支部书记调到村文书工作岗位，一干多年。小时候曾听母亲说过父亲教书一事，可能因教龄时间短暂和有所后悔，父亲似乎从不愿提起此事。

父亲有着军人的豪爽和耿直仗义。当年大集体生产队，父亲在村里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对公私问题敢于仗义执言，博得了乡亲们的赞许信赖，也得罪了少数乡邻，但老父亲无怨无悔。七十年代的一个夏天，父亲和一位邻居为生产队出差到隔壁公社，返乡时已是夜晚了，在经过一个山坳部时听到山沟底部有隐约的呻吟声，感觉似乎有人在痛苦求救。父亲和邻居下到山沟里一看，是当地一位群众与板车一块摔进山沟，伤者已奄奄一息。父亲和邻居二话没说，就以最快速度将伤者送往该地卫生院，伤者得到了及时救治，当其家人赶到医院时，父亲与邻居两人才放心地返乡，到家时已是深夜了。此事父亲从没有向谁提起，这是我后来听母亲讲起的。

父亲大半辈子当农民。在人民公社年代里，老父亲面朝黄土背朝天，白天在生产队劳动记工分养家糊口，早晚还利用空余时间做些拖板车拉石头、沙子挣钱贴补家庭费用。长期的艰苦劳作，使父亲早早患上了慢性胃炎。我们家兄弟姐妹多，加上爷爷奶奶，抚养赡养担子重，长年的奔波劳累，加上营养不良、缺医少药，父亲的胃病日趋严重，也是后期演变为食管癌的重要原因。1980年底，由于高考名落孙山，我毅然报名参军，鉴于年龄未符合征兵要求和当时的家庭境况，家人和亲戚们一片反对声，唯有父亲一人默许支持。可那时，父亲消瘦明显，精神状态甚是不好，已经疾病缠身了。粗心的我竟然没有看出父亲的痛楚。

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强国富民，苦尽甘来，我们兄弟姐妹相继成家立业，可父亲才53岁就过早地走完了生命的征程，无福享受子孙的孝敬。“可怜天下父母心”，因在本省服役路途不远，我入伍后每调动一个工作岗位，父亲都不打招呼跑到部队看望，住过一、两天后即放心返乡。两代父子兵，军营情相牵。如今，我已脱下军装融入社会，不论是生活舒心抑或工作挫折时，由然地想起了逝去的父亲，牢记着父亲的谆谆教诲，三十几年未敢懈怠。父在福存，“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每年菊香为您开，明日即是父亲的忌日，今天，提笔时泪水已模糊了我的双眼。慈爱的父亲，您是否触摸到我起伏的心潮、无尽的思念？

是否心有灵犀，自然界与人类互有感应，抑或是先父有灵，此刻正在天堂里倾听我倾诉绵绵的思念？昨晚，厦门一场细雨飘飘，今天白天已成如注倾盆。敬爱的父亲，这瓢盆雨水是我滚落的泪水，我知道，我们惠安家乡此时也已细雨丝丝、家里泪水涟涟……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胡建国，福建惠安人，现就职于厦门市某行政机关，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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