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老楼长的接力棒 / 开普饭

老楼长的接力棒

一个开放式老小区，整个院子坐落着两栋楼，分为南楼和北楼，楼龄有二十多年了。院内有一个汽修厂，还有几家饭店，人来车往的很是热闹。这样小规模的老小区，没有物业公司愿意接管，有几个环卫工人只负责清扫院子和运送垃圾。楼道内的维护就只能靠楼内居民自治了。

我们北楼第二单元左侧3楼，居住着一位朝鲜族金老爷子。他是一位坐地户，从搬进来就没有离开过，一直担任我们这个楼道的“官”——楼长。我是2016年搬过来居住的，金老爷子给我留下身体硬朗、慈眉善目、乐于助人、纾忧解困的印象。金老爷子七十八岁了，还经常骑着自行车到处转悠。对楼道内的大事小情跑前忙后，管道漏水、更换灯泡、疏通下水等，都诚心诚意冲在一线帮忙，尽起“官”事来，忙得不亦乐乎。

在我刚搬过来时，楼道门锁损坏已两年多了，一直没有修复。整个楼道内的墙壁上、防盗门上，都贴满了五颜六色开锁、招聘类的小广告；尤其是用黑色笔写在白色墙壁上办证电话号码，显得格加刺眼。粘贴小广告用的胶结实耐用，清理起来十分费劲。这些乱贴乱画的乱象，成为老旧小区管理的顽症痼疾。金老爷子跑遍周围的几个五金店，没有买到同种类型的门锁，这种老式楼道门锁早已淡出人们的视野。毕竟是快八十岁的老人了，又不懂得电子商务，更换门锁这件事一直困扰着他。

大敞四开的楼道门，给了乱贴乱画的外来客可乘之机，更换门锁成为改变窘境的首要任务。十八年从军经历，党的先进思想滋养，从小事做起的为民情怀，激起了做一点好事的想法。根据型号，在网上购买了一把一模一样的门锁，又给每户配了一把钥匙；在邻居小李子的协助下，楼道门的防盗功能又重新发挥作用。让居住环境整洁明亮起来，清理掉这些眼花缭乱的小广告成为燃眉之急。把党员和乐于奉献的年轻人召集起来，一起动手清理这可恶的小广告，又联系社区对楼道进行粉刷。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楼道内突然多了几个宽带配线箱，大小不等，悬挂无序，线缆杂乱无章，一团乱麻似的配线垂于箱外。这一堆乱象，让人看了，心中添堵，不舒服的感觉顿时油然而生。安装宽带的施工人员不管不顾，不考虑居民的感受，只图自己省事。他们来无影、去无踪，想找他们对话都很难碰到面，想让他们整改都找不着主。把12户邻居联系方式记下来，通过网上市长公开电话进行实名投诉。以咬定青山不放松的韧劲，对电信公司逐个投诉，只到他们整改满意为止。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手巧不如家什妙，要想做事，得有做事的工具。自己购买了喷壶、笤帚、撮箕，坚持每周清扫一遍楼道。隔三差五，总有觉悟不高的居民，有边上楼梯边嗑瓜子的习惯，弄得整个楼道一片狼藉。你在晚上扔，我在白天扫，用切身行动来影射大家的行为。刚扫楼梯时，一些邻居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还认为是街道雇用的临时工。时间长了，大家看到我把楼道打扫的干干净净，再也不好意思乱扔瓜子皮了。

楼道口的声控灯不亮了，晚上回家两眼摸黑，给进出带来不便。从家中拿一个新灯泡拧上，还是不亮，判断声控灯座坏了。中午休息时，去五金商店买了一个新声控灯座。晚上，让妻子帮我打着手电筒，带电作业安装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光亮。楼道内燃气管的保温材料缠绕得呲牙咧嘴，很不美观，就用“勒死狗”重新进行勒紧。楼道内电源走线横七竖八、给它捋得横平竖直，用专用线钉固定在墙上。

楼道的新变化，金老爷子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在去年九月份一傍晚，金老爷子召集楼道内邻居到他家开会。老爷子说自己老了，做事已力不从心，咱们楼道内的事情还得有人张罗起来。开门见山地说：“我看老张行，大家有没有什么意见？”大家都异口同声表示赞同金老爷子的意见，我也当仁不让表示愿意为大家服务。

回到家后，对妻子说：你猜今天有什么好事？她说：“能有什么好事呀！”我说，今天升“官”了，金老爷子宣布正式退休了，由我接替他担任咱们楼道的楼长。妻子说：“你这个‘官’让人不屑一顾；是一个没有印绶、待遇，不用竞争、送礼，不遭妒忌、风摧的差事；倒是能矜细行、积德性的好事。”不谙世事的孩子，有时把食品袋扔在楼道内，妻子会毫不犹豫地随手捡起来，送到外面的垃圾箱里。

住在七楼的一位中年男子，去年得了脑血栓，吐字不清，小便难以控制，有时就在楼道内方便，弄得满走廊臊气熏天，其他居民对此意见很大。有几个人向我反映此事，我以包容的心态做好其他邻居的工作。当我遇到七楼那位邻居时，没有采取点穴式的说教，而是对他说，可能是外面的人在咱们楼道内撒尿，这味道是不是太难闻了，大家都盯着点，共同创造一个好的生活环境。自从那次交谈后，再也没有在楼道内小便。

今年春节过后，有一个多月没有看到金老爷子了。有一天下班回家，在门口恰巧遇到二楼邻居小李子，从他的话语中得知，金老爷子已去世二十多天了。我用很诧异的眼光看着小李子，金老爷子身体一直非常硬朗，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感觉好像不是真的。回想起金老爷子把这个无职无权的接力棒交给我时的情景，他对自己有了先前的预兆。

负责燃气收费工作人员，每次来查看燃气表数值时，总是这样说：“你们这个门洞一直是这样利索、干净。”当听到发自由衷的感叹，这种奉献他人、快乐自己的方式，内心充满了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