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川诗选】（1975年/1983年）
岩川军旅诗作
春歌（之一）
残雪消了
小河欢歌
春天的脚步哟
悄悄来到了北国
燕子剪柳
布谷唱歌
映山红开满了沟沟坡坡
春天哟
闹腾得人心红红火火
残雪消了
春悄悄来了
伟大的生活哟
驱散了个人的忧郁
渺小的个人遭遇
不值得提说
因为呀，我们和春天
一样是生活的歌者
因为呀，真正的志士
是生活的浪漫主义者
祖国呀
冬天里经受了冰封雪裹
夏日里抗御了漫天雷火
年轻的我呀
该给祖国献上点什么
哦!不再是
抱怨生活之路的风波曲折
不再是理想未遂的郁闷
而是十二倍的
珍惜青春的生活
而是用火热的大爱之情
报效祖国
祖国呀
请捧起我献给你的
一颗肝胆
大地呀
请擎住我这双
劳动者的胳膊
春天来了
她高兴得偎在东风的胸窝
她欣赏着大地的绿色
她走遍了
整个塞北和南中国
春天呀
你可曾理解
这止不住心跳的我
待到你明年再来时
我要再为你唱一支青春的歌
1978年5月15日初稿
于内蒙古金银沟
1978年9月1日4时
20分二稿于内蒙古索伦
注：遗憾我没能再写出春歌之一
之后的系列春歌
面对创伤
生活哟，你已在我心中
刻下重重创伤
我少年时啊，曾对你
充满过天真的幻想
为着你的召唤
而慷慨放号
多么自负啊
好像生活之船
由自己任意导航
记得那时
虽然生活的重负
也压在肩上
而天真的心最易忘却不快
忧虑却瞬息转为歌唱
我怎么能知道
未来生活有苦恼有彷徨
那时呀，属于我的
只有纯真只有幻想
当我被卷入
人生大搏斗的战场
我已十六岁了
血气方刚
又怎能理解，生活为什么
到处设下陷阱和罗网
而我前进时
常常错乱焦躁迷妄
从此，生活给我的
是些微欢乐，更多的，
却是彷徨和忧伤
欢乐不曾记忆
它能与天地久长
皮肉的伤痛
还能够平复
心灵之痛
却没有灵丹妙药补伤
我知道的太晚了
青少年人迷路时
最要紧的是
不要焦躁和胡乱冲闯
虽然我也在岐路口
冷静思考、努力识别方向
心情郁闷时，也曾
憧憬着未来的欢乐时光
为什么热情与进取
不能结为情郎与新娘
反倒被践踏于荒野路旁
浪漫固然天生于有志青年的心
为什么浪漫的心
被命运戏耍于池塘
都过去了啊，于今
我面对创伤
如赤子对待亲娘
人生最重要的是坚定执着
忘却来路之艰
面对未来头颅高扬
1978年9月11日
于内蒙古金银沟
给自己
人生跋涉的漫漫长途
岂止有暂时的轻松和快乐
更有长久的艰辛和苦痛
这才是生活给人铺垫的
唯一的路
屈辱的日子里
要坚强，要执着
沉默中深沉的思索
不要畏惧冷漠
不要畏惧嘲笑与流言
也不要祈求怜悯
心永远憧憬着未来
顽强着操守
不变异的信念
欢乐的日子里
要冷静的观察
小心摆渡生活的船帆
绕过歹毒的暗礁
切莫让虚伪欺骗
伴着赞扬的呼声
自觉甜蜜的进入
另一孤独的深渊
1978年9月
于内蒙古金银沟
强者
——给张志新
你，强者
钢一般坚硬
山一样崔巍
生，旗鼓堂堂
死，铮铮不摧
你，强者
对民众温顺如孺子牛
对仇敌切齿横眉
慧眼识别科学和迷信
真实和谄媚
良心为正义而挽争
怒向刀丛吟真诗
你，躯体已不存
而思想和质疑的探索精神
却与日月同辉
1979年9月25日
自彰武赴锦州道中作
死
——悼念张志新
你之死
无有的惨烈
无有的令人恸悲
苍天的泪水
为你倾撤
草木柔情
为你伤悲
山川之灵
把你打扮得更加壮美
你呀，二十世纪中叶
暴风雨中的海燕
呐喊的真理之声
出自良知的心扉
你呀，最理解
前人和今人
以及子孙的梦寐
痛责了推厉史倒车的戕贼
你呀，二十世纪中叶
中国人民美丽女性的
普罗米修斯
为正义和民主受苦受难
为着唤醒法律和民主
以生命来维护了人的尊严
真理的光辉
你之死呀
无有的殇惨
无有的壮烈
你永远在民族的历史上
矗立了一座不朽的
丰碑
1979年9月25日
自彰武赴锦州途中车上
送友人
列车在远山处消隐了
站台上我依然泪眼濛濛
我的首长啊我的大兄
相处这么短啊
离别的又这么匆匆
你结束了十八年的军旅征程
故乡，那个著名的海滨城市
正在把你欢迎
你之才华华旸出谷
你之品行是军人的光荣
可叹贤德帅才不为所用
而你却淡然一笑何其从容
未及与你谈高山流水
紧张的军中生活日子匆匆
临别你对我有至言而赠
足以警我一生
“生存靠本事
做人磊落光明
厌恶卑躬屈膝
也不惧人背后把我们整”
列车在远方长鸣
似你一再对我叮咛
我亦祈你今后生活美好啊
离别并不遥远啊
我们还同在一个心城
1979年10月14日中午
于内蒙古索伦车站
观驯化动物表演（二首）
猴子的表演
多么乖巧啊
多么讨人喜欢
学罢拉车，又把水担
先给观众敬了礼
接着又是道歉
人们啊，
开心的掌声笑声一片
掌声使主人高兴
在它身上又激励几鞭
然而，它却不表现悲哀啊
也不酸脸
投来的糖果
使它高兴又谄媚
莫非自知弱小吗
才不得不如此
求得赖以生活下去的条件
1980年7月24日
于 沈阳中山公园
山羊的表演
它曾自由地在草地上觅食
还爱同伙伴在溪边
抵角戏玩
虽然，人们
嫌“山羊猴子”爱淘气
可又喜欢它们温顺良善
现在，它不得不按
主人的意旨
艰难的在细钢丝上
踩着花瓶儿
周遭几遍地旋转
为主人挣钱
那么小心翼翼，瑟瑟抖颤
还唯恐听错了伴奏的乐弦
惹得主人翻脸
表演的真好啊
观众掌声如同放鞭
孩子更是开心
笑得前仰后翻
我凝视着
这山羊忧郁呆滞的脸
想起了放牧的童年
想起我的羊儿伙伴
想起羊对于人无私的
诸多奉献
人啊，还它自由吧
观众，怎忍心
这样把它赏玩
1980年7月24日
于 沈阳中山公园
行云
我是一朵行云
耗尽细胞的甘霖
把干枯的禾苗滋润
我已单薄的躯体
遮挡住骄阳的枪刺
愿土地上汗流浃背的
劳作的人
得到一片清荫
我在广阔的天宇
编织旖旎的彩色童话
让姑娘有美的幻想
让孩子发出对宇宙的疑问
我愿招引人们去追求
直到生命的细胞全部耗尽
那时
千万别以为我已死掉
那是我回到了
使我升起的地方——
大地，我的母亲
我呦
还是一朵云
1980年夏于内蒙古索伦
记住啊我的民族
虽然鲜花在开放
生活已晴秋般明朗
人间处处收获禾谷
土地上再没有侵略者的兽足
虽然一代代青年
不再理解战争的残酷
虽然“解放军”的名字
早已代替了旧日的“八路”
历史是一本
天经地义的教科书
文牧师、武屠夫
竟把日本对中国的侵略说成“进入”
但历史绝不允许
对史实肆意亵渎
记住啊，我的民族
记住啊，后世的子孙们
记住“一九三一”
“一九三七”
“一九四五”
记住民族的被奴役和奋起
记住血染的悲痛和庄严的胜利
记住侵略者的无耻
记住祖国和人民抗御的光荣
记住，千秋万代
我们的人民
绝不做亡国奴
记住，为头上
永远有轮正义的太阳
足下，永远有片尊严的泥土
我们励精图治啊
永走富国强民强军之路
1980年8月18日中午得知日本国文部省恣意篡改侵华历史，在新修订的教科书中，把侵略说成“进入”愤笔于内蒙古索伦军营
回 顾
多少年过去了
那血的波涛泪的河谷
在幸存的将军和士兵的
回忆中
在老奶奶的痛苦的
忆念里
没有模糊啊
没有模糊
那被惨戳的含着乳头的
幼婴和母亲
那被绞首的和活活焚烧的
中国青妇青夫
那被活埋的义勇军战士
和绑扔在雪堆里冻死的
那被活活开膛做细菌试验的人
那被当做活靶被刀刀刺死的普通百姓
那大半个中国毁灭的田园家屋
所有的人与自然的冤魂
在历史的回音壁上
日日夜夜在发出怨怒
炎黄的子孙
华夏伟大的民族
为十万倍的警惕
日本军国主义复活
永远记住仇恨
永远记住耻辱
今天啊，今天
让我们再一次
把东北人民的十四年痛苦
把全中国的十四年抗战
那不能忘却的历史
三思三思的回顾
1982年8月18日中午
愤笔于内蒙古索伦军营
山中鸟鸣
啾啾
啾啾
那么弱啊
那么轻
是山峰的清韵啊
是珠露的晶莹
是野草的芬芳啊
是野果的甜润
弱小的生灵哟
清纯的歌儿
慰藉了多少寂寞善良的心灵
啾啾
啾啾
1980年9月12日晨于
大兴安岭西南麓哈干河边
山中雾
把阳光淹没了
把草野鲜花和山林淹没了
一切动与静的
都似有若无
梦幻里
迷濛濛的感触着而不知所向
湿漉漉的气息却不知所向
这时，清透的鸟鸣
隐约与我擦肩而过
我感到了
自然的真实
有时清晰
有时朦胧
1980年秋天
于内蒙古哈干河畔
你缝合着我们的心
----写在渤海岸边
海呵，你
听到了阳光的召唤吗
海呵，你
接到了太空的请柬吗
一层层一群群一片片
展开白色鸥鸟的翅翼呀
不断向着云空
驮着阳光的温暖
驮着我对深阔而辽远的思念
你的波涛是我团团簇簇
闪光的情丝呵
引我走向海滩
走向海面
我知道了你的渴求
你也知道了我从心底
对你的呼喊
从此，你缝合
狭隘的阴影的距离
从此，因你而开阔的心田
都将绽放自由、博大
而友善的花瓣
从此，我对你发生
庄严的情感
从此，我永不愿
再离不开你的身边
1980年9月构思于北戴河
1982年定稿于内蒙古索伦
去看故乡海
不是回家乡
不是访邻邦
火车穿越过彰武
彰武是我现在家乡
我没有停留啊
随列车直奔去远方
滨海丽城“乐亭”是故乡
在大山里呆的太久了
多么向往海洋
经得寂寞者是坚强
向往深沉广阔者是心的飞翔
1980年9月末乘168次列车越彰武去北戴河
看渤海并拟访故乡车上记
长城上
游人啊，莫诅咒
始皇暴君
竟使这宽厚的长城
埋葬了无数尸骨
倘若没有人类残杀
又何必呢？劳民伤财
生离了千家万户骨肉
倘若没有长城的卫护
中原父老，是否
还能存留活生生的血肉
始皇啊，这万里长城
究竟是你的过
还是你的功
千秋功罪
任凭后人随意评说
只有历史老人的遗物啊
永在天地间高矗
我来深深的悼念你们
尸骨早已腐朽了的筑城者
你们为的是和平
岂止为了一家一户
长城并不坚固啊
坚固而伟大的只是你们的精神啊
拆除它吗？不
留着它吗？不
它会阻碍人类走向进步
啊！我想起了
该拆除的是
人类心里的那道长长的城
1980年9月构思于山海关
1981年4月28日追记于内蒙古索伦
感谢您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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