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我是肺癌晚期患者（十八） / 开普饭

我是肺癌晚期患者（十八）

陈俊泽||河北

第十八章浅海试水湿脚面大家小家负担减

风餐露宿为置家，

中秋探亲遇尴尬。

兄弟完婚尽心意，

养育之恩需报答。

暑假来临，做生意挣钱刻不容缓。骑上自行车来到大城县城长途汽车站附近转悠，依惯例寻找商机。

一对赶着马车的中年夫妇，在保定通往天津的公路上由西向东快马加鞭地驶过来，估计是去市场卖瓜的，我急忙跟了过去。通过了解得知，夫妻二人是大城县田庄村的一对瓜农，家里种有五六亩西瓜。我跟着马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觉来到批发市场，一边观察一边了解行情。市场零售两毛到两毛五分钱一斤，批发大概在一毛上下。看着瓜农的整个交易过程完成后，我来到马车前，和瓜农约好明天上午八点，在汽车站北侧整车进行交易。

不觉时间已接近中午，来到车站周围观察着地形。公路北侧七八个青壮年在房子的背影下乘凉，一旁停放着自行车，每辆车子后座上，都固定着一个竹编或木制座椅，我走过去客客气气地了解情况。这是几个专门用自行车接送客人的“二等”(方言，一种靠脚力挣钱的职业)。他们告诉我，在公路一侧随便哪里都可以做买卖，只是得早点儿过来。

准备工作均就绪，心情愉悦劳身体。

悬心落地好生意，选址经商皆欢喜。

第二天，树上知了悦耳的叫声把我从睡梦中唤醒，吃罢妻子准备好的粗茶淡饭，迎着裹挟着股股暖浪的晨风，潇洒地骑上自行车来到已经选好经商的地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眼吧眼忘地等着瓜农的到来。

远处马鞭子清脆的声响勾走了我远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西张望。来了，是昨天约好的那一对夫妻。

我上前看了看西瓜的成色，个个瓜摘的正是火号，大的多小的少，每个瓜的阴面均呈金黄色，瓜把新鲜,头尾凹陷适中，用手敲了敲，“哒哒”声清脆响亮，瓜皮呈现出只有熟瓜才具备的成色，看来田庄代项俩村的瓜农的确名副其实啊。

卸车,过称,结账,支起遮阳伞后，我把西瓜挑成两堆，大瓜和小瓜泾渭分明。四斤是分水岭，计划分别售价为两毛五/斤和两毛/斤，这样算起来每斤瓜差不多就能赚到一毛钱左右，两天下来若能卖上1000斤就可以赚到100多块钱，一个月的工资就挣到手啦。

瓜堆上盖好苫布(防止水分流失)，一切准备工作安排妥当之后，点着一根烟抽了两口，还没透过气来，生意就接踵而至。

一辆黑色大众牌儿轿车在瓜滩前戛然而止，从车上下来一位衣着考究的先生，操着浓浓的天津口音问道：“西瓜怎么卖的？”我笑脸相迎：“一块钱四斤，个个倍儿甜，保你咬一口想着下一口，爱不释手哇。”“便宜点儿，我多称几个。”“我们做小本生意的没什么利润，挣个辛苦钱而已，您要多少？”“来十几个吧。”“那就按一块钱五斤吧。您自己挑还是我给您拿？”

客人选了十多个瓜，在地泵上一称七十上下斤，我不失时机地说：“您就再来几个吧，到你们天津，就很难买到当地这么好的瓜啦。”“凑齐十五块钱的吧，”“您就来二十块钱的吧，100斤瓜吃不了几天。”“好,好,好，你真会做生意，那就来二十块钱的吧。”

刚刚打点完第一单生意，一个光着膀子，前胸,后背,胳膊上刻满刺绣的壮年光头小伙儿，大步流星走过来蹲在瓜堆旁边，不闻不问，抄起一个四五斤重的西瓜，一拳砸了两瓣，一块放在地上，一块用双手掰开，“呼囊呼囊”地啃起来，整个过程干脆利索。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像电线杆一样，傻傻得,一动不动得杵在那儿，不知所措。大脑轴承般飞速运转着：这是个什么人呀？该不是过来找事儿的吧？我该怎么应付？如果把瓜滩儿砸了该怎么办？派出所在哪？周围的人是袖手旁观还是过来阻拦？左右看了看，还好，那几个“二等”兄弟还在，尽管心里紧张可还是多少有了一点儿主心骨。

那人蹲着吃着，我站着杵着，他所有的心思都在瓜上，我所有的精力都在他身上。宇宙像停滞了一样，耳朵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了，周围静得出奇，心脏在加速跳动着。

在我脑子锈逗的时候，整个西瓜不知不觉被那人吃进肚子里，地下到处都是西瓜皮。

至此我依然不清楚将会发生什么，仍一声不吭地杵在那里，不错眼珠地望着他。那人站起身，双手在裤腿上抹了抹，后裤儿兜里掏出一块钱，扔在瓜堆上，转身——离开了。

我收拾了一下卫生，深吸了两口香烟，摸摸脑门儿，擦去渗出的几滴汗珠，长出了口气。哎！

一个中年妇女走到跟前：“掌柜的，西瓜怎么卖？”“一块钱四斤大姐。”等挑了西瓜，称了称该交1.05元钱，客人说：“我就一块钱，卖吗？”“大姐您就把五分钱给我吧，卖您一个瓜就挣那几分。按说您口渴了想吃瓜，没钱我也得给您呀，可我做的是生意，您说是吧。”客人经我一解释，照原价付了款。她离开后我想：自己绝不能因为几分钱和客人争执，和颜悦色，尽量多卖一点儿是一点儿。好气不养家，和气生财才是经商之道啊。

紧张忙碌的生活，让人觉得既充实又快乐。经商之路平凡又不失跌宕，虽已是遥远的过去，却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不知不觉中，夜幕星河慢慢布满整个天空。

天当被，地当床

全身着夏装

吃饱喝足

裹着棉大衣躺地上

枕砖头，铺草垫

无忧无虑睡得香

逍遥自在

囫囵个儿横卧瓜堆旁

月亮弯，挂天边

灯放微光繁星眨眼

天已很晚

知了的叫声响彻耳畔

精心管，细盘算

生意稳赚，心里踏实情绪欢

摸摸心坎

连本带利藏腰间

吃得饱，睡得香

人,物安全不去想

尽情做着黄粱发财梦

放心大胆

一睡睡到人车鼎沸大天亮

清晨，睡眼朦胧的我，被一阵急促的刹车声惊醒。车上下来三四个人，为首的捡了一个大瓜，放在泵上称了称足足八斤多重，我说：“您就给两块钱吧。”其中的一个男士正准备掏钱，另一个说，还是给我们打开吧。旁边一个女士说：“我们不要了，大清早的吃什么瓜呀？。”“那你们商量好了，要还是不要？”领头的男士说：“打开吧。”“那我就打开了。”男士朝我点点头，瓜随之打开了。这时女士上前说道：“这瓜生，我们不要了。”说完连拉带拽，扯着领头的男士就往车上走。“哎，哎！”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司机一脚油门，一股青烟从车尾冒出来，车轮飞速旋转，卷起一片尘埃，汽车开跑了。呵呵，这单生意连本带利全赔了。

日出东方，暖风拂面，车站熙熙攘攘，公路上车水马龙，周围逐渐热闹起来。

几个“二等”兄弟陆续来到附近，我把大家招呼过来，将已经切成两半儿的西瓜分给哥几个，边吃边回放着刚刚那让人恶心的一幕。大家愤愤地说：太不像话了，再遇到这样的事儿你招呼一声，哥几个教训教训他们。我连忙解释：不用,不用，谢谢弟兄们。我只是太生气了，不买你说他们下车来干什么？还把瓜给切开，我还怎么卖呀。

无独有偶，类似的事儿当天就又遇到一次。妻子娘家村里的郝小圆家种了两亩西瓜，他用自行车驮了两大筐过来，在我身旁摆开了阵势。

临近中午，听到他大声喊叫：“你们看看这瓜生吗？说不要就不要了！”我闻声过去看了看，瓜确实不错，随口问道：“人呢？”“那不是吗？往车站走的那个。”我接过他手里的瓜，不由分说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那个中等身材,背着挎包,不胖不瘦的客人面前。几个“二等”问讯也向这边走来，我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回去，转身对买瓜人说道：“这瓜是你打开的吗？”他看我气势汹汹的样子，怯怯地说：“是。”“是多少钱？”“一块。”“拿钱！”他掏出钱交到我手里，我顺手把瓜递过去：“瓜是你的，记住以后买东西之前考虑清楚，给人家打开了就不能一走了之。”那人仍楞楞的看着我，“一个瓜从种到收，你知道得付出多少汗水吗？做人要讲诚信。”“是,是，以后注意。”“你可以走了。”

当我把钱交到郝小圆手里时，读懂了他刻在脸上的感激之情。

到了第三天傍晚，两千多斤的一整车西瓜，卖的只剩下几十斤了。正盘算着将剩余瓜如何处理时，妻子来到我面前。“你怎么过来了？”“不放心你呗，过来瞅瞅。”“你不在家好好休息，折腾坏了咋整啊？”“没事儿，你儿子皮实着呢！”“快回去，一个壮小伙儿能折腾出啥样儿来啊？”“等你卖完了咱一块儿回去吧。”

夕阳西下，暮色降临。一轮明月冉冉升起，带来了繁星灿烂的夜空。寄存好物品，夫妻二人骑上自行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微风拂面，暖暖的,热热的感觉。一群眨着慵懒眼睛的星星散落在天边月亮四周。轻纱般的云霭在天空上中漂浮不定，好似隐藏着殿阁宫阙的飘渺仙境。

远方的天空与大地相连，形成天地合一的美丽景象。抬头望着夜晚的星空，夜空与那皎洁的月亮及那一眨一眨的星星给我带来无遐的想象。那一片黑蓝黑蓝的天空就像一张纸，而那些眨眼的繁星就像一朵朵美丽鲜艳的花儿，又像一盏盏高悬天边最美的亮晶晶的灯，静静地躺在这张黑蓝黑蓝的纸上。

日复一日周而复始，披星戴月,风餐露宿，顶烈日喝暖风，生生不息，一刻不敢怠慢。风雨交加之时，躲在房檐下听雷声肆虐，赏雨水飞溅。一个假期下来，倒腾了八九车西瓜，辛苦挣下一千多块钱，虽苦尤甜。

时间从身边一秒一秒滑走，似江水东泄，不觉悄悄走进了仲秋。

中秋节前夜，月色皎洁。站在学校的月台上，仰视星空，不禁想起唐代诗人李白的“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杜甫的“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及宋代王安石的“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等诗句。

离家虽咫尺之遥，然因工作生活需要已近半月未归，回家探望双方父母，陪老人过个团圆节提上了议事日程。

是日，携夫人骑车向着县城方向出发。一排排像极了头顶红盔甲的钢铁士兵,屹立在庄稼地里的高粱被放倒，一株株黄灿灿裂开嘴巴嬉笑的棒子爬进了玉米架，一颗颗藏在绿叶间羞涩的红辣椒挂上了屋檐，大块大块的土地翻耕后，享受着阳光普照，等待着甘露地降临，孕育着鲜活的生命力。公路上人来人往，忙碌了一年的人们，行走在回家省亲的路上。

来到北关县医院一楼妇产科，陪妻子全面检查完身体，一切正常，母子平安，开心地行走在回返的路上。

文安县城大十字街南行100米路西，小商贩地摊上，以每盒三块钱的价格，买了几盒糕点(每盒盛二斤)，准备顺路到亲戚家看看。

来到贾各庄，见内侄内侄女在老人房间里玩耍，忽然想起没有给孩子们买些礼品回来，随意拿过一盒糕点，双手一挒就把外包装的纸质绳子扥(den)开了。这一扥不要紧，整盒糕点摇身一变都成了鹌鹑蛋大小不规整的圆块儿了。

我诧异地观察着，每块都像是让耗子啃了一样。莫不是卖家孩子们吃剩下后又包裹上拿出来骗钱的？还是？回顾当时商家将这盒糕点递到我手里时的眼神，还真有些异样。

想到这儿我气壮丹田，脸色涨红起来。转身之间，妻子过来瞧了瞧，问道：“你想干什么呀？”“找他去！”她朝我笑了笑，说：“为一盒糕点不值得大动干戈，还是把它扔了吧。”说完端起糕点盒转身向牲口棚走去。我长出了一口气，瞅着妻子离开的身影，想着那盒特殊的蛋糕，尴尬地笑了笑，这年头什么事儿都能遇到。

打开所有糕点盒逐一检查，没有再发现类同，才放心地给孩子们吃起来。

一路走过亲戚家，每处留下一盒糕点。在孙氏十字街买了两只烧鸡和各色水果，回到生我养我的家。

妻子给二老放下买回的水果等物品后，交给老人五十块钱。嘱咐父母喜欢什么就自己去买，等将来日子稍微宽裕点儿后再多孝敬两位老人。

空中玉兔拜月，月光挤进了房间，像点着长明灯一样明亮。陪在父母身边，沐浴在温馨的气氛中，品尝着五仁月饼与瓜果梨桃的甘甜。妻子对母亲说：妹妹刚完婚，家里也没什么积蓄，我们再放下500块钱，留给四弟结婚用吧。

晚秋捷报频传，农家小院儿的大门上又系上了红绸段。三弟喜添千金，大侄女的降生给原本已经四世同堂的大家庭又添新欢。

岁月中有苦有甜，意外惊喜与不经意的酸楚相伴。锅碗瓢盆碰撞的交响曲，伴随着妻子哼唱的欢快歌声，像雨后彩虹绚烂多姿。行走在沧桑的人间旅程，虽有时被落叶砸痛，然我们携手并肩砥砺前行，有汗水有笑声。张开攥拳的手，让初冬凉爽的风吹干手心里的泪珠儿。

“立冬三天不起菜必定遭其害”，满菜园儿的白菜长势喜人。用了一天的课余时间，砍下来戳在宿舍旁空闲教室里。上冻前上垛码好，冬储大白菜的工作宣告完成。

腊月回家参加四弟婚礼，妻子见到叔叔,姑姑和舅妈，用俩人一年工资攒出来的2000块钱还清所有欠款，交给母亲200块钱过年，开心快乐地做着迎来送往的工作。

春节将近，相约李双来,代银昌，龙街小学的李海平老师，李汝简,田景良二位校长，在学校的家里守着暖烘烘的铸铁煤炉，举杯同饮，畅谈收获与感想，听着“燕舞”录音机里传出十年前的流行歌曲：刘紫玲演唱的《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那优美动听的旋律。

“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花儿香鸟儿鸣，春光更明媚，欢歌笑语绕着彩云飞。啊，亲爱的朋友们，美妙的春光属于谁，属于你，属于我，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伟大的祖国该有多么美，天也新地也新，春光更明媚。城市乡村处处增光辉。啊，亲爱的朋友们，创造的奇迹要靠谁，要靠你，要靠我，要靠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大家畅所欲言无所不谈，回顾过来的这一年，展望明春，我心感慨，思绪万千。真是：

终年辛苦为初情，

步入正轨随心静。

呕心沥血债务清，

再接再厉迎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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