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俊朝 | 微光(二)

(四)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我和妻早早吃过饭,带着7000元钱来到了东关王六的家中。他家位于巷子的深处,门口两棵四季桂,枝繁叶茂,花灿如锦,香气馝馞。一株葡萄藤蔓爬满矮墙,绽放时光的碧绿。由于时间尚早,大门紧闭着,妻子“咚咚咚”敲了敲门。
两分钟后,卷闸门“吱吱啦啦”的开了,开门的是王六的大女儿王婕妤,她今年二十六岁,身材丰满,肌肤盈透,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如水杏一般。看到我和妻子,脸上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笑容,音若铜铃似的说:表姑、姑父早,进来吧。走进屋内,环视四周,新盖的房子,尚未装修,到处脏兮兮的,污渍斑斑,家具凌乱的摆放着。墙角一棵招财树,叶子已经泛黄,依然倔强的和光阴“兵戎相见”。
王六媳妇朱平正在和床上睡懒觉的王六斗嘴,恶狠狠的呵斥他。见到我们进去,如针扎的气球,立刻泄了气。蔫耷耷的和我们寒暄,让座。 过了一会,王六从卧室里出来了,睡眼惺忪。朱平说:饭已经做好了,你去街面上买点油条吧,王六眼如刀子一般瞪了媳妇一下,摔着短棒一样的粗腿摇摇晃晃的出去了。
朱平趁机和我们数落起王六来:妹子,你这个表哥啊,哪点都好,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井挖的不少,没有一眼出水。前些年,天南海北的漂,在新疆和田卖过玉,在北京摆过地摊,在浙江杭州卖过臭豆腐,在广东佛山做过保安……这几年孩子大了,也上些岁数了,就不愿意再出门了,就在县城做点小生意。
可他这么多年就是改不掉生性好斗的坏毛病。经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别人吵吵打打。前年春上在汉桑路东段开饭馆,和对面一家起了纷争,一怒之下,掂起明晃晃的菜刀冲人家老板猛砍,如果不是我及时夺下菜刀,可能世上就没他这个人了。后来赔了人家7万多,才算摆平了此事……说到这里,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吃过早饭,媳妇从手提包里掏出7000元钱交给王六。王六见到钱,迷离的眼里放出灿灿的光芒,苍蝇竞血一般接过钱,交待媳妇说,昨天晚上建林又给我打来了电话,说门面已经找好,已进入装修阶段,让我尽快启程新疆塔河。我打算将这面筋摊交给妹子。我一会出去办点事,你和些面,教教他们怎么做面筋串。说完,王六推着电车屁颠屁颠的出去了。朱平忿忿地说,手里有了钱,你就出去花哨吧。
说完,她拉开煤火,开始烧水。对我媳妇说:妹子,考面筋虽然费点力,但利润却是非常可观的。一串面筋烤下来成本也就两毛钱,卖五元六串,一串下来的利润就是六毛钱,一年挣个七八万块钱是绰绰有余。说着话,水噗噗的开了,热气在屋内弥漫。朱平拿起茶壶,哗哗的往盆里倒水,开始和面……
(五)
4月28日那天,晴朗的天空风云突变,朔风紧起,飘起了似有若无的牛毛细雨。王六踌躇满志的坐上去新疆塔河的班车。经过两天三夜的长途奔徙,顺利的到达了塔河汽车站。
下了车。王六拎着沉重的行囊,拨开拥挤的人流走出了车站。刚才朋友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有点急事处理,要稍微晚一点过来接。让他到车站附近的白天鹅宾馆等着。他在车站附近东瞧西望,哪里有白天鹅宾馆的影子啊。路边的拐角处,一位霜染时光,白发成雪,身材臃肿的大妈坐在木椅上,迷离的眼睛望着远方。王六气喘如牛的走上前来,用蹩脚的普通话说:哎!白天鹅宾馆怎么走?老人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王六如霜打的茄包,蔫头耷脑的离开了。
此刻,一个约摸三十多岁,紫糖色面孔的青年女子向他走过来,嗲声嗲气的说:大哥,去白天鹅宾馆吗?我带你过去吧!王六望了一眼女子,酥胸微露,身材苗条。王六嘻嘻的笑笑,说:好、好。女子带着他七扭八拐来到了白天鹅宾馆。他想着开个钟点房休息一下,冲着青年女子说了声谢谢,就拎着行李往宾馆内走去。然而女子疾步走到王六前边拦住了他,说:我把你带过来,六十块的带路费还没给呢。王六心里想,今天碰上打劫的了,他眉毛一立,眼睛一横,说: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你看着办。
这时从宾馆内走出两位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汉,其中一个一脸横肉的大汉瓮声瓮气的说:我看那是谁在那里耍横,不给带路钱啊!王六看了一眼两人,如煮沸的面条,一下子瘫软了下来,陪着笑脸,说:给,给。说完从衣兜里掏出一百块钱。青年女子一把夺过钱,三人大步流星的走了。
王六噤若寒蝉,只得打消了开钟点房小憩的念头,坐在路沿上等待着朋友来接。约摸半个小时后,朋友才开着车过来。一番寒暄过后,王六坐上了长安面包车。不久车子在一个小镇里停了下来。镇子不大,一杯水能倒上三圈儿。人烟阜盛,商铺林立。不远处,各色民居如长短的诗行,错落有致的排列着。已是暮色苍茫时,炊烟正藤蔓般的升起。
朋友建林,是王六在北京打工时结识的老乡,比王六小两岁,为人圆滑,一张巧嘴说得水都能点起灯来。他把王六带进巷子深处的一家中原饭馆为他接风。老板娘眉似远山,衣履光鲜,见两人进去,满脸堆笑的说:建林,你可是有一段时日没来了。建林眼如蚊,叮了老板娘一口,油嘴滑舌的说:想我了吧,我这不是来了吗!
(六)
送走王六。朱平望着妻子说:你老表走了,晚上就看你的了。妻子笑着说:嫂子,你放心,这点事难不倒我。
北风谡谡的吹,细雨斜斜的飘,街上行人如老人牙齿般稀稀落落。我与妻子打着伞回到租住的庭院里,庭院逼仄,砖面地苔痕斑驳。墙角数枝梅,枝繁叶茂,在风中摆动着枝叶,发出细碎的叹息。一棵紫玉兰,繁密的枝柯间花儿灿灿的开着,香气四溢。
离晌午还有一段时间,我与妻决定做一锅面筋串。我扒开炉火,开始烧水。不一会儿,水壶发出滋滋的响声。妻子掀开水壶盖子,手摸了摸水,温度差不多了。将水噗噗的倒进胶盆里。我从里屋里拎出面筋粉开始和面。用碗挖了满满一碗面簌簌的往盆里倒,妻子用勺子不停的搅和。面在盆内快乐的舞蹈。和好面,需醒一段时间。我与妻坐在椅子上喝茶闲聊。
这时,外面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妻子迈着铿然的步履走了出去。打开门,是媳妇的表妹叶子。叶子满脸堆笑的说:刘同回北京老家了,我一个人在家很无聊,听说晚上你就要独立经营了,就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妻子说:你来的正好,我和你姐夫准备做一锅面筋,你指导指导。醒好面,我开始切块,妻负责成型,叶子招呼着下锅煮。时间就在边做边聊中宛若风中的落叶,冉冉飘了去。
晌午,吃饭的时候,叶子说:这个刘同,不知道怎么回事,家中有电脑,每天下午两点到三点一定要去网吧上一个小时的网。问他怎么回事,三缄其口,什么也不说。姐,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事,他在瞒着我?妻子心直口快,说:我看这个刘同就是一风流胚子,你可要盯紧点……
我打断妻子的话,说:叶子,不要想那么多,感情就像手中的沙,你攥的越紧,它就流失的越多。他能丢下在京城的事业和亲情,和你来到小城从零开始,说明他还是很在乎你的。退一步说,他已经在这里有了自己的工作室,办起了培训学校,又买了房和车,混的风生水起。他不会轻易放下这一切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做完面筋串,已是下午三点多。风霁雨停了。但天依然阴郁,宛若一块麻布,轻轻一拧就要滴下水来。生好炉火,一切准备就绪。妻子和叶子骑着三轮车向盛德美驶去。不知道她生意场上的首演会不会旗开得胜?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魏俊朝,网名布衣之恋,70后,在光明日报,人民公安报,法制日报,南阳日报,南阳晚报等发表散文(诗)200余篇。散文(怀念老家)获“南水北调精神与文化全国征文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