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小说||浮生未歇
浮生未歇
汤燕萍||福建
题记：这是历史小说，把启母石的传说，用小说写法再现大禹和女娇的故事。
典故来源：《淮南子》《左传》
人物：大禹、女娇
1.涂山氏，大禹之妻。传说为九尾狐狸精。中国上古神话中，夏族的始祖神为涂山氏，夏族就是日后建立中国第一个王朝夏的一个部落集团。据《淮南子》记载："禹治洪水，凿轘辕开，谓与涂与氏曰：‘欲饷，闻鼓声乃去。‘禹跳石，误中鼓，涂山氏往，见禹化为熊，惭而去。至嵩山脚下化为石，禹曰：‘归我子！‘石破北方而启生。"禹和鲧都有“化为黄熊”的传说，但是古代的熊可能指的是“三足鳖”，跟我们概念里的熊未必一样。也许当时人觉得靠人来挖开河道不太可能黄熊，音雄，兽名。亦作能，如字，一音奴来反，三足鳖也。——《释文》
2.涂山之阳，启母涧之西，有巨石如慈祥的妇人端坐于山崖之上。此即传说中启母所化之石。明代邑贤袁赋诗云：“涂山之国临淮海，山中石母几千载。苦历冰霜不事妆，任教风雨颜无改。独坐岩头望百川，怀襄疏濬为桑田。平成底绩非无日，不恤三过实母贤……”
密拉片解：【你要知道，使人真正成熟的是经历，不是岁月。】
第一次了解大禹和涂山氏女娇的故事，是在大三的图书馆。一直以为最早的关于狐狸的故事应该属于商纣王和妲己，实则不然。专家研究，女娇等待大禹的情歌，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情歌。对于这只神秘的九尾狐，包括她的部落，并没有很多记载，只有关于女娇的等待。初中历史老师教我们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因公忘私的伟大，然而对于家中唯一的妻子，那个帮助他一步步稳固政治地位的女娇，却只字不提。很多时候我们总是看到了故事的一面，而忽略了故事的另一面，在女娇的故事后面，不止是千百年来贤母的典范，实则是中国古代女子命运的一个折射。我很欣慰，在那样一个政治夺权的蛮荒时代里，仍然能看到一份最真挚的情感，但最多的是一个清歌等候的美人倩影，最终凝固成一种向往。
小说正文——
（一）人间自是有情痴
青丘三月，百花风靡，千兽成群，以部落居。青丘一族，源自上古的“风”姓种族，是女娲的直系后裔，故而即便人族已进入父系，青丘古地仍保持母系传统。据《南山经》记载：青丘国中，九尾狐族有着绝对的地位，没有任何种族敢轻视九尾一族，即使是上古遗留的强大神民。
“你在青丘中，有着人间皇族一般的地位，为何要离开？”她急急奔过去，朝前方的女子喊道。
女娇回首，此时夕阳将落，最有一缕霞光照耀在她的脸上，荧光润玉，熠熠生辉。清风吹来，黑衣飘飘，皓腕如雪，赤足如玉，倒像是青丘里的仙子。
“芊羽，我这一去，势必要帮他成就千古辉煌。”
“不可。”芊羽微喘着气，“你难道忘了你母亲——青丘国主紫苏的下场么？”
（二）此恨无关风与月
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于家室，我都攸昌。
大禹迎娶涂山氏女娇的这天，霞光壁彩，交映相辉。
而也在这天，芊羽进入了青丘山的禁地，看到了上古时期的那段历史——
上古时期，那是个光明和黑暗共存的时代，在那时没有任何固定的法则，不论是妖怪、神民，还是人类都是以各族的族规为距。九尾狐部落本是妖怪一族，其中以天狐为尊，不过天狐只是传说中的存在，比方远古妖帝——东皇太一，基本是不可能见到的。所以仙狐则算九尾狐族中最强的存在。据记载，在那时九尾狐紫苏为青丘国主，嫁给了蚩尤为妻，蚩尤被炎黄二帝打败后，紫苏生下了女娇，继承青丘国主之位。如今，青丘国主女娇却要和她母亲一样，与人族结合，难道命运的轮回，始终是无法摆脱的生生世世？
国主紫苏，下嫁蚩尤，其命堪忧，修行毁旦。
“难道九尾狐族的命运，就将以此终结？”芊羽微微抬起头，望向禁地石壁上刻画的过去，慢慢闭上了眼睛，任一股强大的气流将自己完全包裹，锥心刺骨的痛楚蔓延全身血脉……
（三）未妨惆怅是清狂
檀香弥漫，古树飘零，寂静庭院深深几许。
有声音仿佛远古洞箫，隐隐传来：候人兮猗……其声如泣如诉，婉转动人，直扣心弦。
《左传》云：禹娶涂山氏女娇，婚后四日而别，女娇引领南眺，候歌曰：候人兮猗。
一抹白色身影静立在庭院中，古树下斑驳的光交织，隔世般恍惚。
女娇的歌声戛然而止，淡淡开口：“你是谁？”
“千夜。”
“找我何事？”
“我来，是想问你一事。”白衣男子沉静道，“你——可曾后悔过？”
闻言，女娇神色凝聚，瞳孔收紧。在她美丽绝伦的脸上，还有着希冀的光芒和神采。
于是，她微笑：“你知道，什么是思念吗？思念，就是你很想一个人，但你知道他永远不会再回来。”
“女娇！”白衣男子注视着她的眼睛，表情瞬间变得冷漠。“大禹的眼里只有一统苍生的野心，并没有你！人族是非恩怨复杂，当初大禹的父亲鲧被杀不仅仅是因为治水不力，恐怕真正的原因是鲧支持尧的儿子丹朱才被舜帝借口诛杀。大禹娶涂山氏，你明知他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地位，为了替父亲鲧弥补遗憾，为了他口中的天下苍生，这些足够让你毁掉千年修行等他一世？”
“我知道。”女娇眼中瞬息万变，看着他，“但——苍生何辜？”
“哈哈哈哈……”白衣男子发狂般地大笑，后退，“苍生何辜？可是他的‘苍生’里，根本就没有你！”
那一刻，女娇身形一颤，最沉痛的血在心口流淌，扼住了呼吸。
（四）人生若只如初见
涂山之阳，日晖正黯。
这里是禹和她初见的地方，命定还是偶然？
那一刻我们以为是永恒的东西，其实都会被时间和岁月冲蚀，我以为我能等到的是他的千古辉煌和我的一世眷恋，然而，千百年后，光阴穿透我而去，可还有人记得世间曾有这么一个我？
这样想着的是女娇。
这天，嵩山鼓声响起，女娇前去看望大禹，她看到了大禹化作黄熊治水的样子。
空中闪过一道刺眼的闪电。
雷声在遥远的天际轰轰作响。
雨，冰冷刺骨。
她的声音淡然而飘忽地传来——
“禹，我终于还是见到了你的真身。而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我的来历，才远离了所谓的爱恋？”
此刻，大禹沉郁下来，眼底沉淀着难以察觉的痛。他凝望她：
“天道为了阻止人族崛起，在每个帝王身边都会安排一个仙女，你本就早已修炼成仙狐，从我梦见你的那天起，就知道我们的结局。在涂山见到你的那一瞬，我始终不曾忘怀，尽管知道你是被派来在我身边的，但天道之于我，不及那日夜绞缠于内心的渴望，你应该知道的。”
在风雨的无情肆虐中，女娇的身体微微颤抖：“是的。你的骄傲，你的梦想，你深藏于内心的眷与梦，所以，我从没阻止过你的脚步，即便是辜负上苍的旨意也要成全你的苍生夙愿。”
但刺骨的痛，却在心口蔓延……
看着眼前那道冷峻的目光，女娇不由苦涩一笑：“最后，我还是输了，不仅输给你的爱，还有你的野心。”
风雨不断呼啸。
闪电夹着雷声无情地咆哮。
女娇拼命地往山下跑去，她的身子在雨幕中显得柔弱无力，却还是努力向前奔跑着……
跑了一段路，那抹身影却突然停了下来，任雨水不断地打落在她的身上，泛起一阵阵涟漪。
她似乎想到了自己和大禹的孩子，不由得转过了身，看向山顶的方向。
在她想跑回去时，有只手从身后扳住了她的肩膀，制止住她向前扑出的身形。生怕她挣脱，另一只手随即紧紧抱住她的腰，将她从犹豫中拉回：“别回去。大禹并非良人。”
那样熟悉的声音和气息。
“千夜！”听出了身后的声音，女娇微怔，“你的气息是……芊羽？”
“没错。千夜就是芊羽。女娇，我们九尾狐族本来就有变幻性别的能力，在你嫁给大禹的那天，我去了禁地，彻底了解了紫苏国主当初的下场，我不希望你和她一样，所以利用禁地里残存的强大力量让我改变了性别，并且拥有了让你恢复仙狐之身的力量。”千夜沉稳地将一切道来，心中瀚海翻腾，隐隐的激动。
“你一直在我身边？”狂风暴雨中女娇回过头，全身颤抖。
“是。”千夜平静地看着她，“紫苏国主当年生下你之后就变成了石头，仙狐与人族结合三年之后，必将化为顽石，精气神彻底消散于这个天地之间。我想借一己之力让你回到青丘国，完成最后的修炼，避免这个可怕的下场。但我明白——我不是天，不是神，无法勉强你做任何事。接下来的结局，你自己选。”
接下来的结局，你自己选。
话落，女娇心中一窒。不远处，大禹慢慢走来，那张熟悉而冷峻的面容上，再不曾看到一丝温柔。
（五）笑看红尘多寂寥
最初，我以为我是你的知己；后来，我成了你的阻碍。
等待，思念，只不过是祭奠我们过去的借口。我的内心，其实每一刻，都如旋风一般回荡着煎熬。
女娇缓步走向大禹，站在了他的面前。过了好一会儿，只见她伸出手，轻轻触碰他的胸膛口。
“痛么？”
大禹一怔。
“你知道等一个人的滋味么？与时间对峙的虚无，与过去共存的煎熬？”
她的话让大禹眼眸一深。他不明白她现在为何要提这个事……
别过脸去，他丝毫不隐藏自己的心思，缓缓回答：
“我不知道。”
闻言，女娇微笑起来，眼里冷光离合。
“说的是，你肯定不会知道……”
话落，突然，诡异地——
她的眼神异常冰冷。
大禹和千夜被她冰霜般的眼神错愕，那眼神，携带着九尾狐族特有的光彩……
下一秒，她手中变幻出九尾刃，紧握九尾刃狠狠刺进了自己的身体！
瞬间，光彩乍现，在潇潇雨幕中如夺目的彩虹。
然而，伴随着九尾刃的消逝，启的诞生，那个瞬间，女娇内心的思绪终于土崩瓦解——
“你以为你是什么？借我族巩固地位的禹帝、抑或是为苍生治水的英雄？你身边的一切人事都成了你实现野心的附属品！在你伟大无私的背后，是你内心那不可告人的渴望——千百年后被世人铭记膜拜的私心渴望！禹，纵使以后对万千世人而言，你有着千古辉煌加身，但对我而言，你始终负了涂山相遇那时的承诺，你和你口中所谓的‘苍生’负了我！！”
如此悲愤的指责。
如此决绝的情思。
大禹一时间有些失神：离开涂山后，即使被得见真身后，我都没有在这个淡然执着的女子脸上看到如此激烈的表情。
原来，她心底亦有这样的不甘。
（六）只是当时已惘然
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于家室，我都攸昌。
“决定了吗？”千夜只是看着她。
女娇没有回应，站在涂山之阳，微微仰起头，伸开了双臂，此时夕阳的斜晖倾洒在她的身上，宛若世外之人。
“女娇？”千夜呼唤。
“……”
“女娇！”千夜扑过去的时刻，已经晚了！
那个屹立在涂山之阳的石像，已经没有了任何精气神，成了永恒的守望！
以前，我一直想知道什么才是永恒。也许只有死亡的那一刻，才能镌刻永远。有些爱，不怕时间太漫长，已经生长在心里。有些等待，不能太漫长，已经枯萎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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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简介
汤燕萍，笔名密拉吾爱，昵称密拉。2016年加入漳州市作家协会，2017年加入云霄作家协会，现于福建省云霄立人学校担任初中语文教师，学生称之为“密拉老师”。爱好古典文艺学，喜欢有故事的人，能够破碎的人，必定真正地活过。业余时间进行网络小说创作，陆续在起点网发表《朝颜暮骨》《密拉诗经故事》《断想钩沉》等作品。《冬歌文苑》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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