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旭萍:破晓【07同题·非虚构】

破晓
文/杨旭萍
历史的东方总是一样的崭新,总在破晓着一个又一个黎明前的晨雾。
李大钊有言:“两性相爱,是人生最重要的部分。应该保持他的自由、神圣、崇高,不可强制他、侮辱他,污蔑他、屈抑他,使他在人间社会丧失了优美的价值。”
崇高的、美好的爱情是一场生命之约、生命之恋。志同道合、互相欣赏、两情相悦的婚姻是人们一直以来最向往的生活。曾经的婚姻,犹如重重雾霭、沉沉暗夜,令我迷茫,令我压抑。但我在雾霭中、暗夜里,驾着生命的航船一直勇敢前行,逐渐调整航向,直到迎来破晓的黎明,萌生早春的幼芽并茁壮成长。
彩虹逝
从小接受私塾教育的我,十几年的勤学苦读后,我于光绪年间,先中了举人,后点了翰林。紧接着,我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按照中国传统的旧式婚礼,迎娶了从未谋面的妻子王昭。
我也曾非常向往琴瑟和鸣、相敬如宾的夫妻生活。可是,王昭的洁癖以及封建思想让我简直无法容忍。她每天把家里的一切家居器物擦洗得一尘不染,禁止他人触摸。她的好多礼节实在烦琐之至,最令我无法忍受的便是她毕恭毕敬地称呼我“老爷”。我非常生气,她却极其温顺地说:“唉,奴家叫习惯了,总是改不过来。”我无奈、无语……我们经常为一些小事争吵,我在煎熬中度日如年。
我常常在想:难道“三纲五常”要求的一切道德礼教就得全盘接受吗?这其中没有思想的糟粕?一个家庭中必须是男尊女卑?女人必须裹脚,必须称呼丈夫为“老爷”,称呼自己为“奴家”吗?……
我迷茫、压抑、痛苦;我憋闷、惆怅、无奈。我快要窒息了!我急需解放自我,但我不知如何是好。我的前方是无尽的暗夜,我不想长眠于此,我期待一束光亮,哪怕是微弱的一束。
随着戊戌变法后,西方的思想文化如一缕缕春风吹过中国大地,我感受着“新春”的气息,也萌生着无尽的希冀。我同情维新,提倡新学;我反思自我,积极创新。同时,我开始反思自己的婚姻和家庭,写下了《夫妻公约》,注重夫妻交心。我积极修复和妻子的感情裂痕。终于,妻子开始解放缠脚,破除鬼神迷信,我们过上了犹如新婚的幸福生活。哪料,好景不长,妻子因病去世。我们的美好生活犹如“风雨”后的绚烂彩虹,转瞬消逝,只留无尽的思念在心底。我一时间难以接受,倍感凄凉、悲痛。
画中缘
32岁的我在妻子病逝后,面对纷至沓来、扰我清净的媒人,厌烦至极、哭笑不得。怎么办?怎么办?!我害怕自己又掉进封建婚姻的泥淖中,我极力地自我调整、自我修复。为了还我清净,我写了一份征婚启事,张贴在自家的墙壁上:
第一,不缠足,天足;第二,识字的;第三,男子不得娶妾、不能娶姨太太;第四,丈夫死了,妻子可以改嫁;第五,意见不合,可以离婚。
“天足、改嫁、离婚”,在当时封建礼教根深蒂固下的中国,简直惊世骇俗,这是我无奈之下又萌生的“杰作”。这份启事一出,终于如我所愿,门可罗雀。
后来,我只身离开绍兴,到余杭办学。受友人之邀,去府上做客。宴毕,赏画时,我唯独对一幅工笔画流连忘返:流畅轻柔的笔锋勾画出淡雅的线条,远的天与近的花鸟动静相宜,画中似乎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忧伤……
正当我沉浸在这幅画中时,朋友调侃我的征婚启事,询问我是否找到意中人,如果没有便要做媒。
“天足?识字?敢再嫁?”我把朋友的“做媒”完全否定,并且一再强调暂不考虑再婚。
哪知朋友一本正经地说:“你总不能这样凄苦地过下去吧?再者说两个孩子的饮食起居、浆洗缝补也总得有人照顾吧?我介绍的这个女子不一定三色俱全,但肯定是女中巾帼。此女16岁丧母、靠卖画抚养弟弟,可谓贤雅;17岁刲臂和药治父疾,可谓孝烈;其父黄尔轩是江西名士……”
未等朋友说完,我指着墙上这幅画:“莫不是这幅画的主人?”
朋友哈哈大笑:“正是此女,名叫黄仲玉,如果互相有意,真算一段奇缘!”
在朋友的介绍下,我们相识。黄仲玉清丽雅致、娟秀绰约、温婉谦和、知书达礼、兰质蕙心,是我心仪的女子。我大胆追求仲玉,两人你情我愿。我们于1902年1月1日在杭州西子湖畔举行了中西合璧的婚礼。我们的婚礼既不铺张又不俗气,也没有以往繁琐的仪式,只举行了一个小型的演说会来代替闹洞房。
这场简单的婚礼,在当时人们看来,又是有悖于一直以来的传统婚姻模式的,让绝大多数的守旧派儒生不可思议。但我认为,我们的传统文化就是一棵大树,也要适当地吸收西方的先进文化,让明媚阳光、清澈泉水照耀、润泽这棵大树,使其枝繁叶茂。我想以此改良社会风气,打破封建陋俗,提倡男女平。
婚后,我组织成立了反清革命团体“光复会”,后来又加入孙中山先生成立的“同盟会”。1907年我编著了体现男女平等、婚姻自由的《中国伦理学史》。1920年底,我由北京大学派遣去欧洲考察,殊料,却传来妻子因病去世的噩耗。我悲痛欲绝,双眼盈泪,提笔写下《悼亡妻黄仲玉》。
我的第二段婚姻,因画结缘的婚姻,自由、平等、美好的婚姻就此埋葬在了心底。何时想起仲玉,心都悲痛、流泪……
爱唯你我
我忍着丧偶的悲痛,于1921年抵达上海。昔日故友邀我赴宴,哪知他也是考虑我一个人的清苦,执意给我介绍对象。我自认为此生已到暮年,早已习惯灰冷的生活,只盼隐居,远离红尘,根本不考虑再婚。故友却一再邀约,旧话重提,并且说他也是受人之托,实在不能拒绝,我便答应他,却提出三个条件:“一、本人要具备相当的文化素养;二、年龄稍大;三、熟谙英语而能成为研究助手者。”
我想如此苛刻的条件肯定是最好的回绝理由,哪知意外又出现了,故友双掌一拍,哈哈大笑:“我还可以再加几条!”原来他所说的是我的学生周峻。周小姐不仅聪明贤惠,更是才貌双佳。从故友口中得知周峻仰慕我十余年,立誓不嫁。
我听得哑口无言。内心复杂、沉重,不知如何是好,思绪回到了往日……周峻三十好几了,一直待字闺中,看她的眼神形态,对自己颇是有意的,但言语间却从未表露。
我该怎么办呢?相差二十余岁的我们可以吗?我是在乎别人异样的眼光吗?我是畏惧别人茶余饭后的评论吗?……不,我们只要彼此愿意,两情相悦,我们是可以的!爱只在你我!!一番思想斗争下,我答应了故友。
我和周峻于1923年7月10日在上海举行了简单的新式婚礼。我西装革履,周峻身着婚纱,我们去苏州留园拍了婚纱照。
婚后十天,我携周峻及子女一起赴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周峻和女儿都进了国立美术学院,我潜心编写《哲学纲要》。每至黄昏,布鲁塞尔的林间小道上,都有我和妻子携手散步的背影,我们吟诗赏月、谈古论今,生活恬静、温馨、温暖。
“唯卿第一能知我,留取心痕永不磨。”我的妻子周峻是我的知音,是我人生最后的晴空与星月。
我的三段婚姻,是我的新意识初萌、新思想之潮。我冲破旧俗,让新文化、新思潮落地生根。在雾霭和暗夜中,我不畏枷锁和羁绊,迎来了破晓的黎明。
我的人生,我的爱;我的萌芽,我的情;我的思想,我的心。
我是这个时代的思想自由、兼容并包;我是这个时代的学术创新、轰轰烈烈;我是这个时代的惊世骇俗、不可思议;我是这个时代的我自己;我就是这个时代的蔡元培。0
作者简介

杨旭萍

山西忻州人 中学教师

心向阳光 用挚爱倾心职业

以文字荡涤灵魂

意往幽兰 心向雅荷

2021【同题短故事】创作计划 
2021,新的一年,让我们一起来玩【同题短故事】。
【同题短故事】由赵晓霜、侯俊华、梁波、谢秋霞、崔寒凝、祖志宏、姚小红、甄小龙、杨旭萍九位文友共同发起,旨在和更多热爱写作的小伙伴一起 “抱团”创作,相互鼓励、共同进步。
一、【同题短故事】体裁为叙事类文学作品,包括小说、故事以及非虚构叙事等,鼓励童话和科幻作品。
二、篇幅3500字以内。
三、一般情况下,团队成员每月1日、11日、21日晚8点-10点在微信群报名,提交上旬作业、提交下旬选题。法定假日或遇特殊情况,群主将以“群公告”的方式另行安排。团队成员因客观原因不能参加活动,应提前告知群主。
四、所有选题在提报当日经大家集体讨论后,由群主最终确定下旬的创作主题。在同一主题下,作者可自行设置文章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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