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十四)
这天气,不上短袖实在是不行了。
今年春天多雨,气温一直偏低。时间已是四月底了,前两天大家还甩不掉薄棉衣。大家都在说:哪里有点春暖花开春已回的意思呢?
好像是要把整个春天的憋屈一股脑儿发泄出来,今天刚一见太阳,天空中立马就喷出一股灼热。——这天气,简直不给衬衫一点儿机会嘛!
走在街上,目光一碰着前方的路面,强烈的白光就叫人眼睛有点晃:人是重影,树好像在晃动。加之“隆隆”的施工机械声,人马上陷入一种麻木混沌状态。
早上走过一个小区门口的时候,一个清洁工人背了一个药桶在喷洒消毒液,浓烈的药味刺得过路人直想打喷嚏。旁边一个穿西服的物业模样的人,在拍照取资料。
“好了,可以啦,收拾回!”物业拍完照,跟清洁工说。他俩一前一后摇摇摆摆地走了。
我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觉得有点好笑:现在这都成啥了,有人干事情是给自己看的,有人干事情是给别人看的。就跟穿衣服一样:有人是穿给自己的,舒服就行;有人是穿给别人看的,好看就行。——哪怕鞋夹脚,只要把自己显得挺拔就行;哪怕裤腰勒得自己要闭气,只要人家看着身材有型就满足了。
我说这话,是有根据的。前面走的一个女孩儿,披了件长黑西服;穿了个枣红色休闲短裤,光腿,可穿了个长筒皮靴。路上的行人就像在看动物园里的孔雀。
日光灼灼,尘土飞扬。女孩儿呢,昂然独行,目不斜视,嘴里还叼着一根冰淇淋。
路边店铺的老板和员工们,也像晒蔫了的玉米叶子,没精打采地倚着门,有的在低头刷抖音,有的在茫然发呆;还有的,干脆来个葛优躺,不知道是真眯着了还是假眯着呢。
好不容易来一个买主,一看就是乡村大姐,个头粗大,说话粗声粗气的。大概是跟老板的价格谈不拢,出门作势要走。老板赶忙从里面追出来五六米远,“美女,实在要不?实在要就再添几块钱嘛。”
女人真是好玩儿,不管哪个年龄段,都不失妩媚的天性。乡村大姐被“美女”俩字扯住了腿脚,脸上还现出一缕喜悦和满足夹杂的羞涩红,又返身折回店里。——估计,老板再来几个“美女”的称呼,这大姐走路都不知道先迈哪条腿了。
有人说,女人是用来爱的。有人说,女人是用来疼的。你在街上留意一下就会发现:原来女人是用来夸的。一夸,女人就笑成了花。该买的不该买的,都买了,哪怕拿回家没一点用处呢。你不得不承认:商人深谙心理学之道。
大十字东北路口,大太阳底下定定地站着一个中年汉子。在短袖、裙子的人流中,他孑然独立玉树临风。头发上抹着厚厚的发蜡,他那些被发蜡胶住的头发,像一块硬土壳子扣在头顶上;一股风吹过,头发暂时舒展开来,他的头就像干旱结块儿的泥土,忽然裂开了几道口子。你猛然看去,一定还以为是一块解了冻的留茬麦田。
他见人走过的时候,总要诡异地咧嘴一笑。那一笑啊,有点可怕,你可以暼到他的黄板牙,就像一排胡乱栽着的木桩子,实在扭曲得厉害。
在他眼里,万物没有了概念:人是流动的物,时间是流逝的水。其实,我倒蛮羡慕他的:眼中无物,心无杂尘,一片纯粹的空彻透明。
今天已经4月30日了。日子就像滑溜溜的泥鳅,你越想抓它,它好像越是跑的快。
这世间万物之中,时间怕是最无情的东西了。眼看着今天四月最后一天了,谁也拿它没办法:你纵有天大的能耐,能让它停下来不往前走么?
可是,时间又是最有情有义的:我半个月前跟爱人在老家院子里种的菜,该都长出老高了吧?
“种什么,得什么。”土地不会糊弄你,时间也不会糊弄你!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人。乒乓球初级爱好者,写作初级爱好者。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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