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是我小小的悲剧性的存在
或许这是我小小的悲剧性的存在。当我想要安下心来,写一部至少有三十万字的长篇小说时,我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难度。除了需要上班面对许许多多的稿件,需要适当地陪伴孩子之外,我还需要克服环境对我的影响。
七八年了,我工作室的下面,充满了各种噪音。楼下有个五金店,经常有断铁的刺耳的声音。有个烧烤店,常常通宵营业,深更半夜大声说话的客人并不鲜见。对面城中村中一栋栋密密排列楼,里面住满了五湖四海的租户,大人吵架的声音,孩子的哭声,打麻将的声,大声咳嗽的声,放声高歌的声音,车子通过时的声音,鸣笛的声音,总之没有一分钟是安静的。不管是从单位,还是从家里回到工作室,常常是拖着一身的疲惫。我让自己抽根烟,泡杯茶,然后在电脑前坐下来。我总感到有许许多多的东西要写,但通常坐下来时便感到累得写不下去了。从窗外不断传来的各种声响,仿佛在提醒我,别人都在热火朝天地生活着,而我偏偏要安静下来写作,这是不是犯傻呢?写作无疑是件辛苦的事,如果运气好的话,能写进去,常常一坐就是三五个钟头。起身时我会感到身体被掏空了,脖子、眼睛、腰抗议般地让我不舒服起来。我一次次地坐下来,每一次我都在试图说服自己——克服这恶劣的环境,克服自己心理上的一些不良情绪,沉静下来,投入进去。我已经是够幸运了,我还可以每个月花费一千多块钱,享有一间工作室,许多人都没有自己的写作空间呢。
有很多时间,我抛开一些工作和生活的锁事,躲进我的工作室。我是挺满意于在闹市之中有那么一间小小的空作室的。只是,这小小的一间工作室,处在这飞速发展、快速变化的大都市中,无时不被这时代大潮的喧哗之声所包围,令我不满已久。这七八年来,我虽说写了不少作品出来,然而严格说来,所有的作品都会受到外部环境和我内心状况的影响——让我对环境不满时,对自己的作品也会产生不满。我总觉得,这大时代无形中弱化了我的创造力,让我时有无所适从之感。我无法假设可以在高档的小区里有一个可以让自己独立写作的房子,那样的成本太高了。也无法假设可以让家人住在工作室这样的地方,自己在家中写作。事实上,这个时代里的每一位作家,可能都会面临着种种写作的困境,因此我想,写下去,不容易,写出来,写好,更不容易。而这个时代回馈给作家的又是什么呢?严肃文学越来越边缘化了,更多的人所喜欢的,是网络小说,是电视剧,是快餐文化。这不得不让人感概,我们这个时代物质的丰富,为何让人的精神越来越浅陋?
这或许是我的小小的悲剧所在,我说出了,而这种情况仍会延续下去,各种噪音仍然响亮下去,我也仍然会在不适中适应下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对自己目前还能写下去,写出作品来,是感到满意的。如果说,我在这七八年中写出的作品,还有些意义的话,我有理由是对自己感到满意的。尽管,我对文学有着更高的追求,对自己有着更高的要求。或许在将来,这种情况会得到改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