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江户时代 : 圆空佛的微笑

在三百多年前的日本江户时代，有一位天台宗行脚僧人从美浓国（今日本岐阜县）出发，由此开始了三十年的云游生涯。他一路以手刻木，发愿要造十二万尊佛，每完成一尊就在佛像背后刻下铭款，将信仰和祈愿献奉于行履所及之处，所刻佛像的笑容就这么在岛国南北的土地上绽放开来。

这位僧人法名圆空，他所造的佛像被称为“円空仏“（圆空佛）。

千手观音像；图片选自《用の美 上卷》一书

他留下的佛像有着纯稚微笑，眉眼间溢满了欢喜，令人忍俊不禁。粗浓的眉毛、弯弯的眼睛、宽扁的大鼻子、饱含笑意的嘴角、浑厚的下巴，甚至会让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圆空佛，真是欢喜佛，永远笑意盈盈，自带一种只生欢喜不生愁的天真。“欢喜”，在佛教术语中特指众生听闻佛陀说法或诸佛名号，而心生喜悦，乃至信受奉行。圆空似乎欲将佛无尽的慈悲和智慧，以木为媒，传诸于世祝福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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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有传说，三百年前大垣市屡遭涝灾和瘟疫，圆空造访至此奉呈药师佛三尊以及十二神将，由此一切大安。这样神话般的故事流传甚多，但内容难考，或许圆空佛的单纯稚拙和本身温柔的治愈力就足以给人感动。

药师如来像；图片选自《用の美 上卷》一书

左：千体地藏像；右上：观音像；右下：千面菩萨像；图片选自《歓喜する円空》一书

左中：马头观音像；右：观音菩萨像；图片选自《歓喜する円空》一书

左：思惟菩萨像；右：柿本人磨像；图片选自《歓喜する円空》一书

其实，圆空的雕作在初期则表现得均整、典雅。例如这几尊塑像，身姿端庄，木头表面打磨光滑，衣纹平整，眼睛采用飞鸟时期雕刻通用的杏仁形，瞳孔着墨色，手法严谨认真，尚未表露出简朴野性的风格。

左：观音像；右：八面荒神像；图片选自《歓喜する円空》一书

左、右：十一面观音像；图片选自《歓喜する円空》一书

到了中期以后，粗犷、纯熟的刀痕开始凸显。圆空依照树木的自然生长态势立木取形，一块木头自上而下利落削减，巧夺原材切面，最单纯的线条反而塑造出强烈的动态，仿佛能感受到木材自有的内在呼吸。圆空在佛像立体造型的处理上，运用简省明快的刀法，凿刻出自成一系的粗粝、质朴和野性，大胆即兴的独创具有简洁的美感。

左：护法神像；右：观音像；图片选自《歓喜する円空》一书

从左至右：善财童子像、十一面观音三尊像、善女龙王像、十一面千手观音像；图片选自《歓喜する円空》一书

左：稻荷大明神像；右：不动明王像；图片选自《歓喜する円空》一书

左：不动明王立像的两位侍者；右：不动明王立像；图片选自《歓喜する円空》一书

一刀、一刻，是圆空为百姓祈求福祉之心愿的汩汩流出。如今，精于钻研圆空雕塑技法的匠人们仍能打造出形似的佛像，但却再难复原僧人刻于其间的寄愿。

目前在日本国内现存的圆空佛约有5000多尊，分布在北至北海道、南至奈良地域的庙宇和民间。

图片选自《歓喜する円空》一书

圆空1632年生于美浓国（今日本岐阜县）， 23岁出家，32岁开始行脚雕刻佛像；1695年圆寂于长良川弥勒寺，终年64岁。岐阜县大野郡丹生川村千光寺现存有关于圆空的唯一画像，画像中的圆空目光炯炯，手持念珠，口中念念有词似在诵经。

大森旭亭笔  圆空像（部分） 岐阜千光寺 1805年；图片选自《円空を旅する》一书

岐阜县弥勒寺中圆空的墓碑；图片选自《円空を旅する》一书

除了雕刻佛像，圆空也写诗作画。在目前发现的1600多首圆空和歌残稿中，“欢”、“喜”、“乐”是最常出现的词句。这种对生命的态度，正是圆空终其一生的表达。

圆空和歌手稿；图片选自 http://www.enku.jp

圆空的绘画；图片选自《円空を旅する》一书

圆空佛造型原始、拙朴、粗野，甚至不上涂料，在当时开始走向精致化的时代审美趣味中，往往被看作是不具有审美价值的拙劣半成品而散落在各地不受重视。

左：护法神像；右上：荒神像；右下：大护法善神像；图片选自《歓喜する円空》一书

左四幅：护法神像；右四幅，左上：菩萨像；右上：不动三尊像；左下：柿本人麻吕像；右下：明王像；图片选自《歓喜する円空》一书

1931年秋天，雕刻家桥本平八（1897~1935年）夜宿岐阜一寺院时，无意发现了圆空佛，慨叹相见恨晚。继而直到民艺运动家柳宗悦（1889~1961年）撞上了圆空佛不可思议的微笑后，他惊喜于这种原始的感动再也无法自拔。在他的努力下，50年代初在北海道江差町举办了“木喰、圆空二上人遗作展”，几个世纪以来未受重视的圆空木雕佛像首次进入人们视野。随后1950年代末，岐阜县立图书馆和东京国立近代美术馆，分别举办“圆空上人雕刻展”和“近代木雕源流展”，圆空的存在引发了各界兴趣和关注。

到了60年代间，“圆空雕刻展”、“圆空佛展”在名古屋、东京、大坂等城市大规模举办，“圆空热”迅速升温。柳宗悦《圆空佛像因缘》、土屋常义《圆空艺术》相继刊发，民艺研究家谷口顺三、雕刻家高田博厚、哲学家梅原猛等人也先后发表圆空研究专题论文。昭和46年在日本成立的“圆空学会”，对圆空作品的发现和研究在不断更新记录，定期发行《圆空研究》杂志和相关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