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述春天里没有说完的那部分丨方志英

来源：《诗刊》2021年1月号下半月刊“银河”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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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告

春夏秋冬的夏

我的膝盖以双双疼痛

刷新气象局的大门

不要以你的年轻气盛

尤其不要在高三生放学的时候

就像装有定时器，掐着点

夜夜暴雨如注，气势汹汹

女儿今天换了防水的书包

三双运动鞋积水泡过自来水洗过

斜靠在卫生间把阳光带走

为了保卫经常失眠的高跟鞋

我夜夜穿着像船一样的沙滩鞋，冒犯

女儿学堂的清雅和高三楼的肃穆

伞只能遮遮头发和上半身

腰以下的裙子沉甸甸淌着水

这样的章节一点都不及

童年的那一页好玩

除了钥匙和手机

今天不得不给女儿带上凉鞋

不窄的街面很快成了涨水的河渠

五六分钟的距离，在这暴雨的夜

活生生走成了有二万五千里的长征

春夏秋冬的夏，我被授权

代替成都以外的地区

喊你在现代汉语词典里伸个懒腰

那里有个词语叫雨露均沾

二〇一八年九月七日

对这个世间的点评，叽叽喳喳的声音

去大学了；哂笑声也去了

从来都整齐的盥洗间里，洗面奶、润肤霜

去大学了；臭美也去了

书房里总有无尽的快乐

叫妈的声音去大学了，初乳也去了

邻居家的两只猫形影不离

它们喜欢在你房间的阳台上梦想翅膀

和花朵

送别时最后的拥抱被机场的广播省略

心肠是铁石做的。而你

过警戒线，回头，挥着右手

检完票，再回头，挥着左手

过完安检，又回头，挥着双手

黎明坚不可破，多好的掩饰

你房间里的味道还没来得及去大学

温热，散漫，冒着青春的气泡

心肠终究是肉做的啊

被你房间里陡峭的灯光一捅

那一步三回头

一刀刀割着，没断奶的娘

明月别枝

光线载着嘴脸在颠簸

女儿的学校门口，明月施展诱惑术

家长甲凑过来

问手机能拍出效果不

——尤其是夜里，我会以貌取人

月亮老在我的右边

我被逼成了谚语里的汉子

那个说用弹弓替我把灯灭了的

是女儿初中同学的妈

那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女人

我们俩准能成一台戏

回家的路上，月亮绕过枝丫

绕过月黑风高

绕过炎凉和牵肠挂肚

女儿挽着我的手

月亮给我披了一件衣裳

树下没有阴影，也没有风声

光线套在树干上

像记忆里三五孩童的橡皮筋阵型

我是那个爱跳橡皮筋的女生

我老想穿着高跟鞋再跳上三天三夜

“保持笑容和眼泪，我一直对自己说，

获胜者是：生命；最终获胜者是：爱。”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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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出自赫拉德·达拉蒙演唱的歌曲《And The Winner Is》。

点点的潜台词

春天离开的时候，花朵凋落

我剪去残花，还有忧伤的叶子

像是用橡皮擦去美丽之后的疲惫和记忆

当盛夏来临，意外地

她再次开出花来

追述春天里没有说完的那部分

小花点点，像苔花，米粒

像星辰设的一出局

安宁与祥和执拗地在单薄的天赋里婉转

新叶娇嫩，紧紧贴在茎秆上

疙疙瘩瘩的像男孩子青春期的脸

点点的开放

就是朝着我安静地笑，音乐般粉红的笑

不像那个在长沙上大学的姑娘

抢到了最想上的体育课中的篮球课

奋斗的青春有多激越笑声就有多铿锵

她总是把目标和汗水挽结成一串串欢笑

我总是听见她大红的笑像烈焰一样

我生命里想要的那么一点点

她就这样，全部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