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性和事后》一例边缘人格的女性个案

作者:JacquesAndre (巴黎第七大学精神分析教授、法国精神分析协会精神分析家)

整理:付佳 (精神分析家、文学艺术爱好者)

整理完这例个案,想起一首毕赣的诗,关于时空,梦境与存亡。

我提鞋走水、行深多时
照见无赖抵达砖石的尘埃
像写在镜面上的字
面善或凶残,极尽我能耐
时光掉落在你肩
另一边我思索无解
你信他人说,是花瓣狂颠
或者季节更迭
我只有低一低眉目
成为栽种浮云里的树
有年份的睡眠
饱览悲伤胜过高处
从此只能遥望我倒像
遍处不合眼缘,我踩空一片
深恐在转想之间就轻描淡写
我沉静度日,醉心于茶饭、音律
以及天上、地下、梦里、死后
流动着的水、流窜着的罪人
流亡在外的天才
你默不作声,时空忽大忽小
在遥遥无期中,我分秒待亡

我发现无法用中文向大家问好了,因为我的翻译已经向大家问过了,而我又没有学别的中文。我今天的发言有些不同。例如分析和某一些病人相遇的状况,对于他们精神分析不是为他们发明,要聆听到他们的时候,需要重新发明一些东西才行。我的发言和稿子有些不同。我要直接做这个报告。

我接下来会讲到两个个案,一个是Chole,一个是X小姐,我重点谈后一位。这两个病人一般称为边缘性的病人。这些病人他们教给精神分析很多东西,至少教给我这样的东西,让我绝对不会想到这样的精神成因。即使是最普通的举止和最原始的事物,我们很容易可以接受男性性和女性性有它的精神成因。然而如果认为吃东西说话或者呼吸背后都有精神的成因,就难以认同了。还有时间空间背后也有这样的成因,今天我就是要针对主体和这个时间性来谈。

这个主题之前,在边缘症候群和女性的基调之间的关系我需要先讲讲,精神分析无法从统计学出发来做结论,但是医院等可以做,因为那里有很多的病人,有资料记录。我最近跟我的同事,也是精神科医生,Alain Vanier讨论,他告诉我,根据他们的统计,60%的边缘症候群的患者都是女性,虽然没有达到90%厌食症都是女性的这种高度,但是也已经很客观了,这个需要长久讨论。我在这边就仅仅提出来这个看法,我们如果遵循弗洛伊德的想法,我们来思考女性焦虑起源的问题,就会回归到客体爱失落的焦虑。但是阉割焦虑比较没有组织的功能,边缘症候群上,都是多面向的。然而对于他们而言,分离以及抛弃和对客体爱的失落是引发的主要成因。

所以我们根据女性特质和边缘症之间,有一些交接的地方,当然这只是推测,假设的前提而已,但是要证实,需要进一步的讨论。我现在就报告这两个个案:

Chole, 一个年满30的年轻女性,但是她不管是在心理上,还是身体上,都还有青少年的痕迹,尤其是日常生活的节奏,如同绝大多数欧洲的年轻人,都是晚上生活,白天睡觉。

我们透过这个可以来说有一种韵律在生活中并没有被标记出来,然而很奇怪她每个星期的三次会谈总是不会迟到。即使每周1的早上9点,到的时候几乎是要睡着的状态。接下来,我们进一步探讨就会发现在她肉体的韵律也同样被这个节奏所控制,她并不会跟我提到月经的周期,按理来说应该很规则,但是有天发生了奇怪的事,于是她决定跟我讲,分析已经进行一年了,她发现分析前自己随时可能来临,无法预测,但是现在很有规律,一定是每月的第一个星期的第一次会谈那天,我们很难解释这个现象,这肯定是精神现象,在这个之外的总总语言之外的解释,这个时候,我们不能混淆精神的和身体的,原则上,边缘症候把精神上的因素扩充到肉体上的现象上。厌食症为例,精神上等同于他肉体的消化机制。

现在我们开始谈第二个案例:我们根据这个经验,开始称人并没有一个人性的特征。我们都是用这个字,因为这个字用起来很自然,但是并非所有场合,这个词都很恰当,一个古生物学家跟我讲一个事情,很震撼,他发现一个新的洞穴,找到上古时代的东西,然而对于他而言,很难判断,这里剩下的东西原来是动物还是人留下的。但是一旦发现一个东西就会确定是人留下的,就是一样完全无用的东西。我想这是人类的特权,就是可以把时间放在一个完全无用的东西上,当然,精神分析还有一切没有这种有益的目的性的心理治疗上,我并不认为他们没有用,至少我这么希望。

精神分析我们要询问的问题是,就是时间性的精神成因。如果我们在精神官能症的工作中,则无法发现这个问题,因为神经症遇到分析家的时候,早就已经登载在时间性上了。这个证据就是他有个过去,能谈过去的事情,和童年记忆;另外的证据是有没有谈未来的计划;他也有一个现在,因为在你旁边的时候,他确实在那里。但是遇到一个没有登录在时间性上的人,我们觉得她没有拥有过过去,他们的记忆很少,甚至于最早的童年完全没有回忆。就算有,也是因为有过照片,有别人告诉他一些事情。他们无法陈述自己,他们也没有未来,他们如果想到未来,就会陷入焦虑状态,例如,在法国的大的假期,这对有些人来说,会很焦虑,就是如何去安排这么长的时间。而更扣紧我们心弦的是,他甚至不在现在。

所以以下我们讲一个治疗的疗程,至少我没有见过多少这样的个案,然后看到精神上时间的诞生。这个病人有这样的长处,就是为自己补充到一些奇怪的事物,下面的问题涉及到印欧语言中的表示时间的动词的变位,我很惊奇语言的差别,但是更惊奇的是,如何用这些语言来传递同样的东西,比如中文如何翻译过去条件时,我们试试。

她这次来会谈的时候,就说了:“早知道我就应该…”,how should I?,我从来没有想到以这样的方式说话,这样当然不是动词变位的问题,因为“早知道”表示了懊悔,我们无法以另一个方式过自己的一段时光,而如果再来一次,我们会换一种方式。当她说出这个的时候,我们说她重新赢得了情感、悔恨等的东西,这也是关于边缘症候群患者看到的矛盾,出现进展的时候正好是遇到一个让他们困扰的问题的时候,当能表达自己的伤痛、绝望,他们取得负性情感的经验的时候,老实说,精神分析不是给人幸福的东西,当然,也不是给人霉运的东西,当然,后者是我的希望。我接下来要举出分析会谈中的某些经验,这是很惊人的,我相信也很是惊人的,能帮我们理解转移等概念的意义。这位女病人非常遵守框架,比如没来一次会谈,她要补上这次的钱,她经常不来,但是付费却不是问题。她从来不会先通知你她不来,有一天她说:如果我通知了的话,这次的分析就无法继续。这个意思,对这位病人而言,她照样付钱,即使没来会谈,但是这个会谈对于她还是在进行着的。这个接下来时间很长,以至于我当时没有衡量,她经常没来,很强的焦虑,当然,这个现象在那时,让我很担心,担心她自杀,在某次,她很隐晦的方式提到,她说:“我就是这样走了吧。”她不是一个这样子的歇斯底里的方式诱惑她的分析家,她一周至少来5分钟,但是她说如果有某一周完全没来,说明她以后都不会来了,有一次,她来的时间正好是会谈的最后一分钟。那次正好是很焦虑,脸色很白,那天很幸运,中间有15分钟的空档,我不让她在这种状态下离开,让她躺下,但是无法说任何的事情,陷入了焦虑的深渊,没有任何东西呈现,但是她说了个很重要的事情,在晚上做梦,就是夜晚对这些梦没有任何的记忆,她说这样的一句很漂亮的话:“既然我还能做梦,为何不能来分析呢?就如梦连贯了我们的分析一样。”这个现象,这个分析的时刻,持续了很久,我也忘了这到底持续了很久,在这个艰难的阶段,我问了一个同事,法国有个分析家的前辈Francois Perrier说过一句名言:“成为一个分析家要两个条件,一个病人,一个同事。”而我询问的同事对我述说的状况并不比我了解地多,但是确认了我的想法,就是要等下去。因为反转移的焦虑会迫使我们行动,尤其考虑到自杀的危险,但是有天这样的时刻突然完结了。

之所以能结束,是她做了一个她能讲出来记得的梦,梦里很多水,还有雾。有一记轻舟、一艘小船,我说这个梦并非我这个人在台湾,而是她和越南有种关系。她这样就说完了,就不知道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能理解什么,通过它。但是接下来的时刻就发生了,那个时刻转移和反转移到了极点,因此我不知道它的意义,但却知道这里有个很强的东西发生了。我觉得这个具有退行状况,在边缘病人那里很常见。这个短短片段是我们无法确定的。然而,这些片段却很有意义。这很明显,矛盾在于,有的时候,我们清醒地理解,但是却没有改变,有时完全不知道,却改变很大,这常常是身体的符号学来传达这一点,有的时候触及到人的身体、面容等的改变,甚至改变穿衣服的习惯,然而这时,她开始穿有颜色的衣服,我在那时候发现,她对这个完全不提,所以我也没问,她有天她自己说了,我脱口说出了一句我认为没有用的话,我说我也注意(remarque)到了。这个还有另一意思就是:“我也制造(remarque)出了”,之后,她说:“不,不,在这之前,我完全没办法这样。”对此,我不知道这句话,它的经纬之处是什么,神经症的患者改变自己穿衣服的方式,而她,学习了如何穿衣服。这就像穿衣动作和选择是精神的运作,因为有的人来说,衣服根本不重要,他们的身份认同等完全不通过衣服来展现;而对其他人,则刚好相反。穿衣服绝对是一个重要的精神活动。首先回到她先前的阶段,再一次,对于当时发生的事情,我们两人都不清楚,然而发生了一个事情,使得我们可以进一步了解,这个非常接近于“事后”概念的现象,就是说同时是个“重复”又是“转变”的事件。她有一个家庭的朋友,年纪和父母亲一样大,那个时候快要死了,她就很有规律地透过给父母打电话来询问这个朋友的消息,有天,她父母说还是老样子,然而这个朋友已经去世了,他们这么说不是骗她而是知道她今天有个工作上非常重要的约会,所以第二天他们才告诉这个真相。她接下来会谈的时候,就已经非常接近“去人格化”的状态,在那个时候,她所面对的是精神上无法想见的经验,如果可以这样说,那就是过去的24小时之类,她还继续和朋友一起活着,然而这个老朋友却已经走了,这对她的思想来说,是无法再现的。这段无法想象的24小时,这个时间,把我们带回到前一次说到的没有想通的会谈,我不太确定这两回所做的自由联想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以便把两次会谈关联起来,然而毕竟发生了一个非常无礼的会谈,有个很让人惊讶的后果。然而我忽然想到这两个时间点之间刚好是两个月,第一个时间点是她的生日,而后面的那个点,是她母亲生她的当时的预产期的时间,换言之,这两个月,完全空白,空洞的时间,事实上,呼应到这两个月的完全的焦虑之上,换句话说,我比她妈妈多等了她两个月。因为事实上,这个等待是个非常强烈的等待,常常我这样的分析家,如果有人没来,我会在等待期间做别的事情,然而在等她的时间,我完全没有精力做别的事情,我想这里触及到转移关系中最为强烈的悖论,就是转移永远是重复做那个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因为转移并不是重复现实,而是精神的材料。一个现实的思考,本身没有实质,因此,这是在内部进行的重复。在这个个案里面,我们甚至可以说是过去的生命里面,真正的完全不存在的东西。

类似的边缘症状群的治疗中,我想出生不是一个简单自然的事情,有非常多的分析家,如武林科特,费伦齐等,他们都对这个问题有深入的探讨,我们甚至于可以说转移就如产科医生的角色一样。然而,精神分析在这里的工作如同是接生的工作,我事后让我问自己到底是什么触发我,这次也是为了我自己能拉出这条线,我想在这类的治疗中,种种缺席等是有非常重要的意义的。因为,我们面临的病人,对于分析家抵触到分析框架,他们很敏感,然而这件事情大致是在半月前发生的,我因为工作的关系必须请假一个星期,这个星期没有全国性的放假,我知道对于这个病人来说,这个假期对她很难接受,我就说,我们可以调换这些约会,然而我只能把那个星期的会谈时间改为2次,她很生气,就好像她对我有需要,而我没有权利这么做,我们可以在事后去理解这个事情,就如同是怀孕的母亲决定终止这个怀孕的过程,如她没来的那两个月和我取消的这次。

我们可以提出以下的假设,首先是我们的观察。首先在我们观察的时间性的转变出现在她的言语里面,动词开始做时态的变化,之前她完全不做变化。接下来,她也开始使用一些时间的标定,之前完全没有。有次她说,自从上一次之后,这个对于她来说是第一次说,然而之后,就开始系统运用这句话了。这就好像根本上来说,分析的历史成为她的第一段历史,法语里面历史这个词有很强的语气,当我们说这个词,就是“我要用我的方式来叙述我的历史”,不是社会历史,而是这个具体女人的历史。我们可以说“所有人都有客观的过去”,但不一定都有“主观的过去”。我自己首先接受的是哲学训练,我很长一段时间是在有点幼稚的康德的体系下思考,我必须讲我不是生下来就读康德的。康德认为时间是从人的一些感性上获得的东西,而精神分析给予我们另一种思考方式,登录在时间上是精神后天取得的东西,我在前面已经说过这个女病人没有过去的回忆也没有未来的计划,我在这里用一点点时间讲一下她的当下,这是很困难的,我们人在这里,但是却不在场,她的技巧就是人在但是又不在场的时候,她毫不间断地说话,但是又什么都没说,试图把这些话的内容消除,她尽量不产生任何我能追寻到的意义。同样也是她让我学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你要办到不断说话但是啥也没说,这是很难的。有位非常著名的作家办到了,他就是贝克特,在他的作品里面,好像我们终于能够办到说了很多但什么也没说,却突然一下,如大军的军旗出现一般来到。

接下来,在时间方向上如何建构时间呢?佛洛依德有个文章叫《fort-da》的,小孩在玩在位缺位的游戏,他用这样子的一个线团,不断地交替在自己和母亲的角色之间,我们可以相信这个孩子长达不会成为边缘症候群的,而是非常遵守分析规则的神经症,他有能力自己一个人玩,然而,他是在祖父面前完这个游戏,当然,这个游戏对他很重要,但是绝对没想到把面前这个人牵涉进来,如果我们用winnicott或klein的理论,我们说他体内有个坚固地建构起来的母亲,winnicott的说法就是存在的连续性,或许在这里的背景上,可以在精神层面上建构出来在位缺位的交替,这就像是舞台后面前面之间的交替,要能够让自己和爱恋的对象分离的话,这必须要让缺位和虚空、空虚不能划上等号,这也是对西方精神分析家而言,对于中国思想最感兴趣的地方之一,在老子那里我相信在西方没有任何机会会想要读他,其实是非常晚近的事情,对老子感兴趣。因为老子和空无的关系,他的思想和西方的思想差距非常地大。佛洛依德唯一一次提到亚洲思想的时候,他说涅槃的观念,不是涅槃本身,而是涅槃背后承载的东西,这对于佛洛依德是和死亡冲动的那边,拉向死亡,而对于东方而言,却是生命的现象,在这边尽管我们用的一个词,但是确实对立的再现,我想对于西方和东方的分析家可以进行一个有趣的比较,在临床上这些空的个案,我最近和一位日本的精神分析家接触,一个医生,因为他决定翻译一本我们的书,就叫做边缘症候群,他对我说了一句,我们对于这方面文献记载很感兴趣,我们会觉得全日本都是边缘症候群,当然这是错的,然而这绝对是一个很好的指标,就是多重异元的成因。

当然,回到这个个案,我重新构筑起这个经验,这样的事情,我们是无法在转移的当下补充到!会谈内和会谈外的工作时间绝对一样长,这个女病人是我付出时间最多的一位,即使说这个分析的过程很长,今年已经结束,而我说我对她付出的时间很长,并未因此结束。我认为这个在时间性的构筑上最重要的一点,是在于当我说她在又不在,说了又什么都没说,这时对我来说感到很无聊,然而她人不在的时候,却又如此在场,对我如此的在场,所以时间是在这种在场和缺位的活动上的,而第一个时间上的就是在在场缺位中诞生,我们甚至于可以这么说在时间里面的第一个时刻,第一拍,是缺位,而我接下来要讲的这一小段,就需要特别举出来,一个转移的时刻,治疗的节律多么紧密强烈,而且能看到她如何把自己登载在时间上的。而这个时刻同样是一个强烈的时刻,但绝对不是一个空的时刻,我不记得这句之前说了什么,但是她说了,这里动词变位也是很重要的!她说我可以躺在那边就挂(je peurais creve)了,但是你不会做什么事情。这个动词creve在普通人那里俚语是说没有人管她的然后死掉的人,和先前不同的是,我当时心里有想到这个转移时刻的解释,先前她还说我可以躺在那边张着嘴,挂了,你什么也不会做。我对于转移的解释只是追溯到婴儿期的厌食症,在当时会导致最严重的结果,因为父母对这个事情什么也没有做,这个时候是家里的一个朋友坚持说要对她做点什么。所以这个在当时,很容易把当下的转移情境放在之前的厌食症那里,但是我什么也没说,这几乎是直觉性的决定,这是一种心智上很美丽的活动,我想在当下去活过当时的情境,及我对这个问题提出的解释要来得重要!我们可以想见到在当时的状况是一个罹患厌食症的小婴儿快要死去但旁边是不负责任的父母,我想更重要是对这个重复进行尊敬,而非提出一个解释,尤其几个月之后,我当时绝对无法忍受你如果对我做任何事情,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里有个时间性的线索是很珍贵的,我相信我在当时会有很不同的反应,如果说我死了,我挂了,你完全什么也不做,如果用现在时态的话,我不清楚当时说的动词是条件时,然而我的耳朵却幸运地很清楚地区分开了这二者。我们在对小孩说童话以及小孩子之间相互做的游戏,他们会使用错误的动词时态:我们可以说游戏里面你是爸爸妈妈。他们这句用在这里的是一种过渡的时态,将条件式放在一种不可能的地方。把一切变成不可能,然后做的接下来就是好像一切都是真的。以至于我用这个观点来看那句话,我将会死在这你,你却什么也不做。她表达了一个焦虑,但是也表达了一个虚构。

付佳,精神分析家,接受8年个人分析(已完成);

曾在北京从事当代艺术与文化类策展职业7年。

论文《pina bausch之舞与一段精神分析》曾收录于成都精神分析会议期刊。

现居成都,接待地面与远程分析。

联络方式:186 0015 3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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