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拜年》侗族作者：张珑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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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年，是侗乡人春节的一种礼仪互动，韵含有尊重，问候与祝福。

　　童年记忆中，侗乡人就有拜年互动的习俗，并延续至今。所谓拜年互动，就是提着礼物走亲访友，是对拜见者的敬重。70年代，农村贫穷落后，但注重亲情往来，喜欢春节拜年互动。互动时礼物并非奢华，较为从简，一般就4个糍粑和一包糖果即可。80年代稍有变动，在原有的基础上多了斤水果和4个粉粑。90年代循序渐进，拜年的礼物又增加了酒和肉，肉约1斤半左右。20世纪之后，拜年礼物更为丰盈，有烟、酒、茶叶等。如今，拜年变得高雅、简捷，送张购物卡或一个红包，就算拜年了，时过境迁，拜年的礼数也随之变化，至于未来如何发展，恐怕谁都不能预料。

　　拜年多半是亲情互动。当然，也有各图其好的。有的走访，是利益的需要。姚总是个包头，经常在县城揽些活儿，为了打开渠道，疏通关系，他得假借春节互动互动，以便日后工作的开展。可当事人时时更换，这让姚总伤透脑筋，原来春节已互动过的得继续互动，走马上任的新人也得互动，谁都是他的老大，必须面面俱到不敢得罪，送这送那，搞得他不亦忙乎。只要春节来临，他得理顺好走访人的名单，然后就马不停蹄的奔波，姚总走到哪还得点头哈腰的，忙得过辫子不挨背。假若遇到新郎官去给岳父岳母家拜新年，礼物时兴6色到8色，即每份礼须足额足份，即：4个粉粑、4个糍粑、2包糖果、2件水果、2条烟、2瓶酒、一块约4至6斤肉，还有一对盖箩筐的贡粑（糯米粑，像箩筐口那么大）。贵州省玉屏县的陈百万开了个钢筋店，36岁了还没结婚，他到毗邻的湖南新晃找了个侗妹。拜新年时，女方觉得陈百万家底好，给男方开价了一个12色礼，意思是一个节礼有12样东西，显得陈百万有身份和档次。陈百万想，别人拜年8色就搞出这么多的名堂，还得增加4色何从下手？考虑再三，他决定增加饮料类的蜂蜜与牛奶、水果类的柿饼与香蕉、调料类的生抽和植物油，外加一只猪脚凑齐了12色，并把礼物放进箩筐里，一担一担地挑到女方家。若女方家的亲戚多，拜年走访得挑去一至二十担，队伍越大，显得越有排场，挑去的箩筐也是成双成对的，寓意夫妻恩爱百年。

　　拜年的习俗中，带礼物走访是对礼节的尊重，甩手干部拜年叫串门，不受欢迎。当然，侗乡人拜年也没模式和规定要送何种礼物，送多少只要与当地习俗匹配、同伴就行。条件允许送得贵重的。反之，可量体裁衣意思一下。“大小是个礼、长短是根棍”、“礼轻仁义重、友谊值千金”、“只怪人不去，哪怪礼不来”等等，这类谚语就能佐证侗家人注重的是“情”而非“礼”。再说，拜年的礼物，都是你来我往的，有时从自家送出的礼物，经过几番周转，甚至又转了回来。

　　拜年走访，大多是从团年饭的第二天开始的。有说法“初一崽，初二郎，初三、初四走四方”。初一崽，意思是与父母分开生活的孩子，初一得去给父母拜年请安；初二郎，意思是嫁出去的女，初二要带夫君一起回娘家给父母拜年，感谢养育之恩；初三、初四走四方，就是初三、初四后，可以与亲戚朋友自由往来了，谁有空就谁走访。拜年走访也是有规矩和章节的，程序是晚辈向长辈拜年；小的向老的拜年。当然，也有年纪大班辈小的向年龄小辈份大的拜年的。

　　拜年走访，好客的侗乡人会煮甜酒、烙糍粑，开油茶来招待客人，然后再进行正餐喝酒吃饭。总之，东道主会忙过不停，把家里最好的东西供出与客人分享。然后，反主为客时，同样也会有此待遇，侗家人讲究礼尚往来。记得80年代还在集体时，大家都忙于生产，拜年只能挤到晚上，大人走访时，小孩也屁颠屁颠的跟着，吃了晚饭住上一宿，第二天吃碗碱粑过早就回转，也有凌晨主人起床做饭吃的。回转时，主人还会打发来客4个糍粑，跟去的小孩也会收获一个装有8毛或1.2元钱的红包，这叫“回门孝”，不能让拜访者空手返家。

　　拜年时段既繁忙又清闲。繁忙是因为得把所有的亲戚走过遍；清闲是走到哪得吃到哪，每到一家哪怕是喝杯酒，吃筷菜领个情也行。否则，受拜者会过意不去的。因此，拜年时感觉飘飘然然的才算正常。侗家人过年前都备足了年货，相互走动时，都把最好的美味佳肴拿出来分享，宾主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喝到步时，或三五成群的划拳、行令、唱酒歌，猜谜语等，输的一方被罚喝酒，边吃边聊，从天南聊到地北，从国内聊到国外，从打工仔聊到当老板，把拜年走访当成倾诉心声，说说知心话的过程，各说各的心事，各讲各的故事，没有套话和客话，畅所欲言。聊着聊着，大家又把侗乡牛人“刘德华”端上桌面，重温和吹嘘他的往事；刘德华姓吴名法，有60余岁，因长得像刘德华被戏称为该名，侗乡的刘德华不会唱歌，一开腔就跑调，跑得拉就拉不回。但他头脑灵活，为人聪明，在上海打拼时谈了一个本地女孩，并把她带回了老家。说到吴法，人人都得佩服。吴法与女友初恋时，女友问他，你的家在哪，好么？他爽朗的回答：我的家肯定好，附近有个市，叫鱼市，有个州叫波洲！女友又问，天堂在哪？他回答，天堂邻鱼市，挨波洲！你没听毛主席说过么——人民公社是天堂！毛主席说的天堂就是我那地方。就这样吴法连哄带骗，把女友骗到了天堂，原来吴法的住地属湖南的“桥头堡”，是新晃侗族自治县，天堂、鱼市与波洲只是该县的几个乡镇，而天堂又是最为边远和贫穷的乡镇，吴法套用了毛主席的话，博得姑娘的芳心，姑娘到来后方知上当受骗，但生米已成熟饭，有点后悔莫及。不过，吴法对姑娘还好，最后还是安定下来。这个故事尽管听得耳朵起老茧，但笑柄中流露出了吴法的大智慧，让人肃然起敬，不得不打心里佩服，然后哄堂大笑，烘托出春节热闹的气氛。

　　三天放不出一个屁的吴畏，听别人说东道西也急了，他开腔说：这辈子他就留守农村，哪里都不去了，他担心个个外出，屋里的田土抛荒可惜！大家的话题又扯到农村田土抛荒的问题上来。其实大家都能意识到，若农田不断荒耕，就会引发粮食危机......豹子接过话题说：现在外面也不好做，我出去最后一年，挣点钱回来把木房子给掀了换成砖瓦房。假妹崽也搭讪：年后我得出去，还得去结账，我的田土不让荒，送给黑子种了。“种田划不着，买了谷种、农药、化肥，以及人工工资，几乎毛都没有，在外打工一天有二三百元，可买一百余斤谷物”。二狗说，“早些年，我的田土都栽上了茶树了，如今已挂果了”！吴畏搭话说：你们不懂政策，现在种田不要买谷种了，政府发，种田还有粮种补贴。打工的钱是来得容易，但粮食也得要，不能顾此失彼。若都去打工，放弃种粮，得了钱又去哪里买呢！吴畏的话戳到了大家心里，都觉得他说的有理。有人开玩笑说：原来屁都放不出一个的吴畏，现在开窍有出息了，说的话还蛮有道理的哩！吴畏也不甘示弱的回应说“蚊虫遭扇打，只因嘴唠杂”，以前你们在家，我是让着你们，不想多言，言多必失，现在你们都在外了，相处较少，多讲几句，也惹不出什么祸......家常理短的，在一起有聊不完的话，还越说越来劲。

　　拜年不仅仅是侗乡礼仪客套的习俗，也是亲情间的一种友好互动。人们通过走访交流思想，沟通感情，传递友谊，促进和谐。

　　如今，新冠病毒肆虐全球，防疫部门防止交叉感染，提倡“就地过年，减少互动，囿家隔离，确保健康”，尽管特殊时期人与人之间拜年互动的机会少了，但并没阻碍友情和亲情的发展进程。人们可以利用通讯网络向亲戚朋友视频、微信或打个电话。这种既安全，又崇尚科学的文明方式拜年，比起脱俗的带礼拜年互动的老规矩，显得更有活力和意义，也有助于心身健康，值得社会的提倡与弘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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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张龙飞，曾用名（张珑辉）男，侗族，1968年出生，原籍湖南省新晃八侗族自治县林冲镇人，务过农、当过兵、上过学、当过工人、经过商，是典型的工农兵学商代表。爱好写作，自90年代以来，相继在《人民日报》、《湖南日报》、《文萃报》、《新湖南》、《湖南工人报》、《怀化日报》、《吉首日报》、《怀化文学》、《边城晚报》、《怀化新闻网》、《湖南邮政报》、《湖南移动通信》、《龙溪艺苑》、《怀化广播电视报》、《芙蓉楼》、《夜郎古林枫》、大议朗、舞水文艺等报刊发表小说、散文、新闻、言论、读者来信等500余篇。2000年、2003年、2017年获中共县委、县宣传部评为“十佳通讯员”，曾多次获奖，去年，参加怀化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主办的“抗疫复工”感动中国（怀化）诗歌散文摄影大赛中，获得散文篇一等奖，同时还获得怀化日报和市作协举办的“百姓记事“征文比赛一等奖，系怀化市作家协会会员，新晃县作协秘书长。现供职于新晃县一国有企业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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