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肃清：朋友啊朋友
丁肃清
教授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朋友啊朋友
丁肃清
好象是弗洛伊德说——人类的历史，就是被压抑的历史。这使我想到火山爆发，它的能量久久地、久久地在压抑中积蓄着、燃烧着、膨胀着，某个时候，“嗵”地一声，熔岩便势不可挡地喷发出来。以此来解释似乎与之毫不相关的摇滚音乐，倒是很恰当。
摇滚音乐就是火山喷发的岩浆。
好多人也都是，积蓄着、燃烧着、膨胀着，某个时候，“嗵”地一声，就成了喷发的岩浆。人们需要平心静气的思考，需要理智。但人们也需要发泄，需要疯狂，需要忘掉自己是谁。
所以，好多人才走进了这个名叫“西部”的歌舞厅。当晚，是以摇滚乐为主旋律的歌舞，在这里，根本听不清楚歌手唱的歌词儿，台上的狂歌劲舞，台下的呐喊喧嚣，就是歌词儿！
还有——敲击乐！地面，桌面，人们的耳膜，心扉，在敲击乐中挲挲发颤，扎啤杯里的涟漪，振颤、振颤……
台上的歌手，在唱一首崔健曾唱红全国的《新长征路上的摇滚》，“一二三四五六七……”只有这个“一二三四五六七”听得真切，其他的词儿，在敲击乐中，在呐喊声中，用不着听真切是什么词儿了，有韵律就成！
这就是摇滚！摇滚不是唱出来的，摇滚是喊出来的。台上台下，在唱中喊，在喊中唱。不是用声音，而是用一根根绷紧的神经线、用每一个个鼓胀着的毛细血管在弹唱、在呐喊！
然后，是一首《朋友啊朋友》，把演出推向高潮，歌厅内所有的人都成了朋友。朋友们一起在唱——“朋友啊朋友……”，一边唱一边敲击桌面，顺手拈来，桌子上的价格牌、烟灰缸、扎啤杯子，一起在敲——随着“朋友啊朋友”的音律，有节奏地敲着，梆、梆、梆、梆……站着的、坐着的、与歌手边唱边握手的、目光炯炯的、合着眼睛摇着头沉醉了的……
这个时候，这个场合，疯狂而绝不会有暴力，陌生而彼此不生疏，混乱中碰撞了，彼此嫣然一笑，就像老朋友般地点点头、会意地、嫣然地一笑。笑就是语言。
在远处迷离的灯光里，有一张熟悉的的面孔——我单位里的一个小伙子。他只是扬面高歌，合眯着眼睛，张大嘴，唱着“朋友啊朋友”，手里的扎啤杯在桌面上敲着：梆、梆、梆、梆……和全场的梆、梆、梆、梆敲在一起。小伙子是单位里的小职员，平时腼典，稳重、文雅寡言，领导说什么就服从什么，他站着惯了，恭敬惯了，不眨眼睛地、顺从地、听领导说话惯了。
在这里，他唱，他喊，他敲，这还是他吗？
这恰恰就是他！人往往具有两面，就像天上的月亮，给人们的只是亮着的一面，另一面掩埋在黑暗里，也还像郊外的树木，向阳的这边，光亮而细腻，那边，则粗糟而暗淡。人也是大自然养育的一部分，人和月亮、和树木都一样。小伙子沉醉在“朋友啊朋友”的歌声里，在这里尽情地朋友了一回，这里的人都是朋友！
来这里的人，都有着自己形形色色的身份，高贵的与卑贱的、富有的与贫穷的、劳心的与劳力的、治人的和治于人的……到这里就只有一种身份了——朋友！
有些桌子上，堆满的消费品。有些，却空空荡荡，他们只是为了消费开心和自由。偶尔，有热心的男孩或女孩，把喝完的空扎啤杯送到没有杯子的桌子上，让喝不起扎啤的朋友也有敲击的工具，台上的敲击乐，台下的啤酒杯敲桌面的声音，和“朋友啊朋友”的歌声汇集成和谐的共鸣。
然后，是迪斯科，迪斯科是最具即兴和创造性的舞蹈，一个接一个的人，跳到台上蹦迪，音乐在在跳跃，灯光在跳跃，躯体在跳跃，音乐、灯光、躯体跳跃在一起，这是生命自由的跳跃、跳跃、跳跃、跳跃，跳跃成密集的节奏色彩形状感觉......
跳跃成一幅画。“啪”地一声，就贴在记忆里了
那首歌又唱了起来，“朋友啊朋友，你可曾忘记了我？如果你正享受幸福，请你忘记我......”
我想，怎么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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