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书评|马库斯·马尔特《男孩》:你是否曾质疑过文明?

字数:2327 字

阅读时间:6分钟

作者:Ansel 图片:unsplash

校对:LIT.CAVE 编辑部

《男孩》

作者: [法]马库斯·马尔特

译者: 黄雅琴

出品方: 可以文化
出版年: 2021-1

从荒原中来到荒原中去,这是这部史诗般小说的开头和结尾,而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野孩子,没有父母赐予的名字,也没有自己的语言。有的只是对历史的见证,以及自我的呈现。
01 何谓文明?
虽然书很厚重,从外观看颇有学术巨著的味道,但是真的翻开去读,在法式烂漫的描绘下,整个画面被渲染得很美,且丝毫不生硬。
我们看到一个男孩背负着垂死的母亲往着湖边走去,期待着可以见到所谓的大海:
天边的云散去了。太阳染白了蓝天,但离高悬正空还有一半路要走。金雨把海面啄食得斑斑点点:那不计其数的光斑在骄阳之下化作了一片萤火或是鬼火。
故事在这些油画似的背景中推进,很难说在视觉层面的描摹方面,作者没有得益于先前在电影艺术领域的学习和工作经验。
在小说里,作者设计了这样一个碰撞:
生于原始森林的男孩VS标榜文明却充满暴力和冲突的社会。
在小说中,我们能时不时看到不同时间段的大事被陈列出来,比如:
那一年,奥匈帝国吞并了波黑。
那一年,刚果宣布独立,它原本是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二世的私有地产,后来君主将其馈赠给国家,变成了比利时的殖民地……
读者本以为男孩或许要与这些历史事件有某种神秘的关联了,但是实际上,他只是茫茫尘埃中的一粒,男孩被村庄文明所捡拾,第一次遇到了社会与上帝(他被要求出演耶稣诞生的故事),他似乎与这些毫无相关,除了战争。
就像鱼水一样,人类难以逃避的一个问题是,如何在文明中辨识文明?
这正是古希腊学者留下的亘古难题(文明镌刻在我们的生命深处?亦或是它从来就不为我们所知?)
所以小说借着男孩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文明是否可以被习得?或者更本源一些:何谓文明?
在阅读中,你会发现男孩除了情绪和动作,他不会说话,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读者有理由怀疑他只能听懂看懂语言,但是不会表达。
也就是说他是一个见证者,纵使在20世纪初奔赴一战的战场,但是他似乎也与此无关:
现在,他们在行军。
这片地区都是耕地。这片地区属于农田、村庄、麦田、葡萄园、奶牛、教堂。这片地区属于乳房和圣人。曾经。战争的魔力。翻天覆地,改变了人,改变了地形。往面包师头上扣一顶头盔,他成了士兵。往头盔上插一个雄鹰,他成了敌人。在甜菜地里撒上钢弹,它成了尸体堆。比威廉·C·哈丁更强大。更庞大。大型马戏团,旅行队。盛大的阅兵
他们在行军。
小说中对战争的描摹,反思的不仅仅是战争本身,更触及了文明的核心,我们所呈现的文明到底是什么,除了需要面对真实的生死,男孩何尝不像舞台上的演员,在荒芜中扮演毫无意义的剧目。
02 法式解构下的死亡
小说字里行间很显然带着某种法式的浪漫色彩,像极了情书(甚至在小说下半部分篇篇情书确实被搬进了小说),这在书中反复出现,甚至被许多读者诟病,说着要是篇幅可以减去百页,故事便还要紧凑一些。
确实460多页的大部头图书,在当下的社会,很容易吓退图书馆的学生和逛商场的白领,当然也会吸引对这些图书颇感兴趣的人来作为整月的阅读献礼。
很难说这种法式的浪漫里有没有承袭浪漫主义与自然主义的风味,以至于小说多处展现重复、大段独白以及内心描摹:
当信仰突然破灭,就像被吹灭的烛光,当妄想分崩离析、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则是反面:确信自己无法幸免于难,自己不会活着走出战场。我要死了。就这样。盲目的信仰撞上不幸的真相。好吧,真糟!恶心涌上来。人们接受了。顺从了。够了,够了,够了!厌烦了。缴械投降。然后是勃然大怒。去SI吧,死尸!最后的愤怒。去SI吧,既然理应如此!最终,人们不再思考。冲啊。躯体,只有躯体引领我们邂逅我们的命运。人们跑啊,跑啊。从未有人如此卖力地奔向死亡。去SI吧,混蛋!去SI吧,垃圾!去SI吧。
这一段疯狂且自负的描摹,在许多读者看来累赘、重复且情绪化,但却是作者承袭了崇尚自然表达的浪漫主义的明证,只是在现代这种夹杂了反讽的浪漫是否还有读者愿意买单,依然是个有待市场证实的问题。
当然更为极端甚至带有实验性的例子是死亡名单的记录,从小说的第394页到405页,人名、出生地、死亡日期的组合一个个排列呈现,甚至颇有非虚构的味道。末尾作者附上一句:这只是外籍军团1团步兵2团的名单。
对于现在的读者来说,这个问题显然变得棘手了些,这样的简单记述还能打动那些觉得一战像历史一样遥远的读者吗?
或许作者就是为了唤醒那些对死亡无动于衷的读者对死亡的敏感。但是问题是,作者的目的能实现吗?
03 文明的舞剧
凯撒在给元老院的战报上是这样写的,我来了,我见证,我征服。这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一个骄傲甚至有些自大的人在面对文明时的写照。
文明可以说是集体的创造,但是也有人认为那只是少数人的意识呈现。
秦皇汉武,凯撒屋大伟,这些人物以暴力的手段将意志加诸社会之上,在某种意义上便构造了文明。诗歌曲赋、文学小说从另一个方面叙述了文明。但是历史真的可以塑造个体吗?还是说它只不过是一场真实的舞台剧。
但不管怎样,小说里的男孩始终是文明中的一个积极配合的体验者,是被署名者,而不是署名者。读者可以把它当作历史的尘埃,文明的棋子,但是他的生命鲜活有力,他曾被排斥和拒绝,也被欢迎和接纳,被爱被关注,被恨,被抛弃。
他的友情与爱情,欢愉与悲痛,不比任何一位将军更稀薄,也不比任何一位帝王更苍白。或许这便是我在小说中所读到的那种作者对生命歌颂的热枕与对文明虚妄而飘渺的悲怆。
小说最后,那个从丛林里来的男孩变成了老人,继而重新回到了丛林,爬到了岩石上,等待生命的终曲降临。
这何尝不是对人生抽象的一种演绎:我们穿上戏服,走上舞台,扮演角色最终赢得喝彩、倒彩或是冷漠,最终曲终人散,我们褪去角色的外衣最终归于原始的自我。
所以,倘若你喜欢人生,必然会喜欢这本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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