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睡着了树还在站着想事情

01

小时候话特别多。母亲有时被烦得不行，就安排我哥去拎马笼头——去！给你弟弟笼上，管好他这没数的嘴——我哥更直接，妈！你不是会针线吗？给他缝上。

一到晚上，到处黑灯瞎火，微微起一阵风，感觉惊心动魄，上厕所都不敢独自去，害怕。哥哥说，睡吧睡吧，别说话了，睡着就好了，随便做个梦，到处亮堂堂的。

02

那年我回家，一个老人立在桥头，两鬓斑白，弱不禁风，面朝夕阳不停鞠躬。

大家都叫他老疯子——太阳就快下山了，多大的一桩事情啊，总该有个人鞠躬吧——再后来老人去世了。或许去到一个梦里了，像一条鱼去到水里。

偌大一个村庄，再没有人对着夕阳鞠躬了。

人不信的东西，风会不会信？人不懂的东西，土会不会懂？

03

我记得那面雨打风吹的湖水，我知道那个人一定会来的，我还知道那个人早已不记得我——有些开始，需要忘记。

湖边好多榕树，离家很久了，风尘仆仆的。不知道它们想家的时候，该怎么回去。榕树有不为人知的智慧吧。灯火阑珊夜，人都睡着了，它们还站着想事情，早该想明白了。

那个人看看我，笑笑。荷花都开了，那个人说。我这才意识到，那个人是在看那些荷花，并没有看到我。

那我看到的又是谁呢？除了曾经的欢喜，以及悲伤，我还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