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盘中一青螺（散文）
姨妈从大老远的乡下挤公交，风尘仆仆，给我送来半桶养了几天的螺蛳。这是母亲去世前，嘱托姨妈每年清明前要送一些螺蛳给我，用母亲的话来说，那是家乡的味道。
老家属水荡圩区，境内河沟塘渠众多，水中生长着众多野生的鱼类，还有鲜活的螺蛳。螺蛳的肉一年四季均可食用，尤以清明时节为佳，因这个时节螺蛳刚从一冬的休眠中复苏，还未繁殖，螺蛳壳里还没有小螺蛳，所以，这时的螺肉最为丰满、肥美。故有“清明螺，抵只鹅”之说。汪曾祺老师在《故乡的食物》中写道：“螺蛳处处有之，用五香煮熟螺蛳，分给孩子，一人半碗，由他们自己用竹签挑着吃。”儿时在乡下，每年清明时节，螺蛳是孩子们随意就能在河塘沟渠里耥到的美食。
耥螺蛳的网很简单，就是在一根长竹竿顶部用一很粗的铁条做个三角形，然后将网固定在上面。耥螺蛳也是个技术活，把耥网放入水中，下沉到淤泥上，慢慢地在水中向前方移动，双手掌控着耥网，耥网不能提得太高，高了耥不到大的螺蛳，低了又把河里的淤泥兜到网里了。向前推一段距离，感觉耥网在手中有点沉了，就将耥网抬出水面，除去网里杂草，再冲洗掉网里的污泥，一个个扁圆锥形的螺蛳便躺在网里了。
螺蛳耥上来后，必须放在盆里用清水浸养两三天，每天早晚换水，放几滴麻油，帮助螺蛳吐去脏物。在盆里用清水浸养几天之后，再用清水把螺蛳外壳洗净。把螺蛳下锅煮熟，用针从螺壳内挑出螺肉，那青色的螺肉，装入洁白的盘中，宛如一幅明快典雅的水墨画，真的似“白玉盘中一青螺”。记得小时候，韭菜炒螺蛳肉是家里招待客人的一道主菜。有客自远方来，母亲拿把镰刀，到田畦旁割把韭菜，放到篮子里下河清洗干净，切碎。将油锅烧热，用手抓一把挑好的螺肉放入锅里煮沸，再倒上切得碎碎的韭菜翻炒几下，一盘韭菜炒螺肉就做好了。我则喜欢将螺蛳除掉尾端和螺头紫红色的掩片，放些辣椒，将煮熟的螺蛳连汤汁盛到大碗里，伸手拿一个，用力一吮，格外鲜美。
故乡有“清明食螺，眼不生疴”之说。螺蛳不仅是席上佳肴，而且也是治病良药。中医认为具有清热、利水、明目的功效，对治疗黄疸、水肿、消渴、痢疾、痔疮等具有很好的辅助作用。据报道，螺蛳中还有抗癌物质，因此螺蛳成了理想的营养食物。
我赶紧打电话叫儿子他们回来吃螺蛳。我烹饪螺蛳的手艺是跟母亲学的，那天我给儿子他们露了一手，将桶里的一半螺蛳用钳子剪去尾部去掉螺头紫红色的掩片，反复清洗干净后，将蒜头、花椒、干辣椒、葱姜及味精、糖、菜油和盐调配好，将螺蛳入锅翻炒。炒时火要旺，炒上三四分钟，再把配制好的调料倒入锅内不停地翻炒，然后加些水盖上锅盖。煮上20多分钟后，出锅装入白盘中。
孙女看着盘中通体透亮的螺蛳，忍不住伸手从盘中抓起一个，放入嘴边用力一吸，整个螺肉便进了口，直夸好吃。吃到最后，孙女调皮地说：“老家螺，肥又鲜。先吃肉，后喝汤。”她边说边用螺蛳汤汁拌饭，咧着小嘴对我说：“爷爷，这汁真鲜！”
2021-0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