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水
有一片宁静能让我的思绪在内心深处持久地荡漾;有一种清爽能让我的思想像潺潺的小溪执着地流淌。我想象着,在尽情的想象中,清爽的情绪之花一路盛开。
几年前,应一位朋友之邀,结伴去拜访另一位朋友。途中经过一大片密布着竹林的山坡,一望无垠的婆娑的翠竹,绿意盈盈,映入眼帘,浩荡的阳光照耀在葱茏翠绿的竹叶上。翠竹伸展所有的枝叶,如同打开所有的门窗,让晶莹的晨露进入,让灼灼的野花进入,让倦怠归巢的鸟儿进入。一条清亮的小溪,从绿得层次分明的林中淙淙流过。溪声、竹涛声夹杂着鸟语,伴奏出轻柔而迷人的乐音。
我俩若两尾鱼儿,沿着印满青苔的小道,管自游向竹林深处,潜入竹海, 沉入绿海。绿色的氧气像清洁剂般清洗着我的肺叶,淡淡的、甜丝丝的清鲜流向四肢百骸,流向每一根神经末梢。一身尘埃落定。竹林弥散着清爽,平和中寂然无语,摒弃了喧哗和骚动。
行至竹林外,即见道旁有一茶摊。茶摊上有飘浮着新鲜嫩叶的茶水。定睛一瞧,那狭长的状如小舟两端尖的叶子在水中沉浮,觉得新奇,便问:“这是什么茶?”“这不是茶,是竹叶水。”“竹叶水?”我吃过竹筒饭,尝过竹叶粽子,竹子的清鲜与馨香至今仍在齿颊间萦绕。
竹叶竟可沏茶,还是头回听说。“ 我为你们沏新的竹叶水吧!”摊主提起水壶又说,“这水是山脚下的泉水。”他从竹筒里取出贮存的茶叶,补充道:“这是嫩竹叶,用炭火焙熏、烤干后制成的。”竹叶放进茶壶里,注入滚沸的开水,大约两分钟,摊主便提壶往茶盘里各个杯中先斟少许,然后再均匀地巡回斟遍,最后将剩下的少许竹叶水向各杯点斟。完毕,摊主讲解道:“这种斟法科学,避免浓淡不均,而且有个名堂:头一次叫'关公巡城’,第二次叫'韩信点兵’。”
我惊讶于山民居然如此精于茶道。煮过的竹叶,飘荡在纯净的泉水里,绿得逼人眼,像成滴的翡翠。竹叶也逐渐微微地亦醒过来,恢复了本来的狭长的形态,片片嫩叶,沉浮不定,相互呼应,清爽得宛如山坡上那一片竹林,一股暗香袅裊地逸散出来。这是一股怎样的清香呀!清淡、质朴,不浓烈,不浮华。
举杯慢慢啜饮那茶水,清爽新鲜,香醇飘逸,四肢百骸,通体舒泰。如今,竹叶已走进都市,发展成为真空包装的茶叶,有了中英文对照的说明书。我暗暗地为此击掌称好。品尝竹叶水的我,得到了精神的满足和心灵的慰藉。
那一片宁静辽阔的竹林,那杯逸散着清香的竹叶茶水,像一道清泉, 曾经倏而流过我的心田,像滴落的种子,陡地种植在我思想的罅隙上,生长出宁静清爽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