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漆汤治胸腔积液 – 经方派
患者是我的婆婆，现年85岁，柴胡人，肤黄，长脸，愁苦貌，眼袋较大，语声洪亮。
2017年5月，老人因胸闷吃不下饭住院检查，医院诊断为胸腔积液，治疗多日不效，胸闷日益严重，伴短气无力，医生建议抽水。家人因其高龄有顾虑，我处方柴苓汤让其试服，第二天便舒服了很多，并开始索食。于是老人不肯再住院，寄望于我为其调理。
主诉很多：口水多，清稀粘痰，成丝状，“粘在喉咙难吐出”，稍咳；口苦，夜晚尤甚；牙龈肿；食欲极差；左胸下、右脖子及头部牵扯痛；全身骨节痛（类风湿关节炎多年，膝关节变形），下肢沉重，时有水肿，走路稍长即觉体力不支；手脚凉；小便不多，色偏红，大便量少，偏干；口不干渴，若饮水喜饮凉水。眠可。舌淡胖苔薄，边有齿痕。
病史：眩晕、高血压病、类风湿关节炎，白内障手术史，常年服用脉通、尼群地平、阿司匹林、桂利嗪片。
病症虽多，但我想脾胃为后天之本，利水健脾恢复食欲最为急迫，故出院后基本以柴苓汤为主为其调治，期间也曾用过其他多个配方大多有效，但又没有根本性的改观，且不持久，反反复复。老人也认为自己年老体衰，命不久矣，对治愈并无信心，不愿长期吃药，特别难受时吃几天，缓解一点就停服，就这样维持了一年多。
2019年1月老人突发心前区不适住进县医院，医院诊断为：冠心病、心绞痛、室上性早搏，心功能三级；脑梗塞；慢性胃炎；原发性高血压3级；高脂血症；颈椎病；皮层动脉硬化性脑病；肺部感染；肺不张；左侧胸腔积液；肝内多发囊肿。医生表示已无能为力，一周后心脏不适缓解即出院。医嘱：不能离人，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之后我依然用原来的思路为其治疗，勉强维持。虽然知道用方不够精准，但苦于水平有限，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一度想用控涎丹，但考虑到老人病情复杂，我又不在老人身边，着实不敢妄用峻下之剂。
直到今年的苏州春季《经方》精品班，听了薛蓓云老师关于泽漆汤的专题讲座，这首方走进了我的视野。配合这次讲座，《经方》杂志微信版开设了泽漆汤医案专辑，连续发表了十多篇泽漆汤医案，以轮番轰炸的方式手把手教我们使用泽漆汤，经过反复听讲座读医案，并重新思考婆婆的病情，准备给她试用泽漆汤。
5月底，家里发来照片，说婆婆腿肿的厉害，走路困难，口中无味，吃东西极少，每顿只吃两三口饭。于是我从网上买了泽漆寄过去。
2019年6月2日，第一次处方泽漆汤：泽漆20克，黄芩10克，桂枝10克，党参15克，姜半夏10克，炙甘草5克，白前10克，紫菀10克，生姜3片，3剂。，
嘱咐泽漆先煎50分钟，去渣，用药汁再煎余药，当茶饮。
服完三剂后（6月5日）反馈：没有什么不适，粘痰稍好一点。
于是泽漆量加大到40克，余药不变，续服五剂。煎服法同前。
6月9日反馈：小便稍多一些，脚肿也消了些，痰少了，食欲和腰痛也都好了点。
处方：泽漆加到60克，余药不变，7剂。煎服法同前。
6月16日反馈：腰腿疼痛好转，痰基本上没了，吃饭也比以前好。腿肿还有一点儿，但比以前好多了。
处方：原方5剂，一剂服两天，5/2服法。
6月30日反馈：腿肿已全消，痰已无，食欲很好，一次能喝两碗粥，只是腰腿关节痛还有。
处方：原方再5剂巩固，一剂服两天，吃一剂停一天，服完暂停药观察。
7月17日反馈：除牙龈肿、腰腿关节痛仍有（老人一年前摔了一跤，骨盆受伤，医院建议行骨盆置换术，老人拒绝），其它各方面都好，“气色比以前好了很多”。
按语：
1、我只是个经方小学生，医术浅陋，经验极少，面对高龄患者，又是如此严重复杂的疾病，还相隔千里之遥，本不敢出手。但老人住在湖南山村，距离长沙四小时车程，腿脚又不利索，就医极为不便，平时痛苦难耐时唯一的措施就是到附近的卫生所挂水。我实在不忍看着老人长期被病痛折磨，心想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哪怕只是为老人稍微减轻点痛苦也好。于是在征得家人同意后出手救治。一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有成功的喜悦也有失败的困惑，但从没奢望过会有现在这样的疗效。幸亏遇上了黄煌经方，遇上了《经方》精品班，遇上了锲而不舍传道解惑的众位老师，让我切实体验了 “一学就会，一用就灵”的惊喜！
2、《金匮·肺痿肺痈咳嗽上气病脉证治篇》：“咳而脉浮者，厚朴麻黄汤主之；脉沉者，泽漆汤主之。”初识泽漆汤，我只是把它作为治疗剧烈咳嗽的重要方剂，并没有跟婆婆的病联系在一起。听了薛老师的讲座，注意到其中有两例泽漆汤治疗肺癌胸腔积液的医案，并不以咳嗽为主证。再读李小荣老师整理的《黄煌教授运用泽漆汤治疗“疑似淋巴瘤胸腹水”医案赏析》（《仲景经方》第20190530期），李老师在按语中提到：泽漆汤有较佳的消痰逐水效能，近贤常用治郁热之水饮所致的水肿，咳喘类病症。《千金方》用泽漆汤治水气通身洪肿，四肢无力，喘息不安，腹中响响胀满。《圣惠方》有单用泽漆治疗水气的记载。《圣济总录》也用泽漆汤治疗水肿盛满。李小荣老师还曾说泽漆汤是小柴胡汤的变方，有小柴胡汤的影子；崔峰师兄说泽漆汤对痰液黏稠粘在喉咙难以咳出之证有奇效。婆婆是典型的柴胡人，胸腔积液确定无疑（也曾被医生告知有肺癌可能，但未作进一步检查），面部浮肿，腿肿如泥；痰黏不易咳出；欲饮冷水、小便黄短偏红、语声洪亮、精神较佳则说明内有郁热。有是证用是方，果然效如桴鼓！
3、婆婆主诉杂多，曾短暂犹豫是否需要加味或合方，考虑根本原因还是水饮为患，一旦水饮被逐，粘痰、水肿、食欲、胸满、乏力、甚至腰膝疼痛、牙龈肿胀都应该会有好转。故决定不做任何加减，使用原方。服后的疗效也基本印证了这一推测。
作者：何宇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