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邻右舍一百家】王延忠|​​“孝心”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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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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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南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办

《左邻右舍一百家》自序

这是一些遥远而又亲近的故事，它就发生在我的身边，故事就长在我的心里。

在那贫困而又热烈的岁月，我出生在绥化的黑土地上。故乡的亲情把我抱大，善良和快乐领着我向前奔走。老光棍老处女是我的老师，小猪倌小马倌是我的朋友。尽管那时候食不果腹，衣不遮体，但是人们的心里充满了阳光。是北方的寒冰冷雪，造就了北方人的韧性和顽强。我们从困境中挣扎着走过来了，那深深浅浅的脚印，都印在昨天坎坷的路上。

那一个活生生的人，都是中国社会变迁的缩影；那一个或悲或喜的故事，都是一个变化莫测的人生。我们走过了昨天，但是我们不能忘记昨天。苦涩和甜蜜，都是一棵树上的果实。

回忆是寻找，回忆是发现，尽管有些艰难，我还是把那些曾经走过的路又走了一遍，让那些远去的人物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被往事的激情燃烧着，写完《我在美国看美国》，又写下了《左邻右舍一百家》。

树叶不管大小，总是有许多的话要对根说。

“孝心”的回报

爹得了场急病，突然死了。这件事让吴大全捶脑袋拍大腿，后悔不迭。

去年春天分家，哥两个为养爹养妈的事情吵翻了天。吴大全对弟弟吴二全说，你是老儿子，爹妈最疼你，小时候什么好东西都是偷着给你吃，爹妈归你养，也算是一份回报。吴二全歪着脑袋说，你是大儿子，比我多念了二年书，还先娶上了媳妇，不养爹妈，情理上都说过不去。吵来吵去没有结果。两个老人很绝望，说我们喝耗子药一死，谁也不用养了。舅舅看两个外甥太不像话，把他俩臭骂了一顿，决定把老两口分开，一家养一个。先是说抓阄，抓到哪个就养哪个。吴大全坚决不同意，怕抓到不随心的就没法换了。他假装大度地说，妈病病歪歪的，总吃药，由我当哥哥的来养。爹身体好，归你。弟弟自然高兴。舅舅心里明白，吴大全的鬼心眼儿里打个小算盘，寻思他妈身体多病死的快，就没有了负担。吴大全万万没有想到，分家不到一年，爹两腿一蹬就上了西天，让弟弟占了便宜。

吴大全找到舅舅，说爹死了，扔下一个病妈一时半会不死，都归他自己养不公道，也不合理。应该轮换着养，一家几个月，兄弟都尽尽孝心。吴二全说什么也不撒口，说当初是你抢的妈，寻思妈死的快，好像爹能活一百年似的。现在爹死了就算死了，想再把病妈推给我，人脑子打出狗脑子那也没门儿！哥两个又是一顿大吵。舅舅还是很有权威，说当初怎么定就怎么执行，吃亏占便宜那都是命。你妈就住在吴大全家里了，到没有那口气为止。吴大全还想争讲几句，舅舅指着他的脑门说，就这样决定了！你要是不同意，打官司上公堂，我作证人，盯着你！吴大全知道自己理亏，悄悄地把不养妈的主意咽到了肚子里。不过，他对老妈一点也不好，常常指着地上的大黄狗骂，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

一个满天星星的夜晚，吴大全的儿子吴小强悄悄地把吴大全拉到一边，诡秘地对父亲说，我奶奶那条破褥子里边有钱，鼓鼓囊囊的，看样子不少。吴大全眯着眼睛问，她哪里来的钱呢？吴小强说，我爷爷那些年前村后村卖瓦盆，你知道我奶奶偷着藏起来多少钱？吴大全吧嗒吧嗒嘴，想想也有可能，那些年爹妈为钱财的事情没少拌嘴，八成是妈把钱偷偷地藏起来一些，就留在这个时候用。他比比划划地让儿子细心观察，找个机会把破褥子给换下来。

自从那次谈话以后，吴小强经常从外面给奶奶买回来一些好吃的东西，烧饼麻花，水果罐头，老太太的零嘴零药不断，衣裳也换了几身新的。吴大全问儿子，这些钱从哪里来的？吴小强说，奶奶给我的。吴大全又问，奶奶的钱从哪来的？吴小强说，从她的破褥子里拽出来的。吴大全又问，你亲眼看见奶奶从褥子里往外拿钱了吗？儿子打个手势说，对，奶奶就这样把钱拽出来的，偷偷地给了我。吴大全吧嗒吧嗒嘴，认为机会到了。过了几天，吴大全试探着和老妈说，我给你换一条新褥子，把这条破褥子扔了吧！老妈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说我就铺这条破褥子习惯了，换了新褥子我睡不着觉。反复说了几次，老太太就是不同意换褥子，还把破褥子紧紧地压在身下。吴大全断定，一定有很多钱藏在褥子里面。不然，老太太不能把破褥子看得那样紧。有一天，趁老太太上厕所，吴大全想把老太太的破褥子撕开，但针线缝得太密，他怎么撕也撕不动。他轻轻地用手摸一摸破褥子，破褥子很硬，里面摸不透，但格格楞楞的好像都是钱。于是，他对老妈的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一天几次到老妈的面前来。摸几次破褥子，甜甜地叫几声妈。老妈就天天坐在破褥子上，只有吴大全不在家的时候，才出去晒晒太阳。

老太太有吃有穿的享了几年福，病倒在炕上。吴大全心里乐着，盼着老妈快快的死，早点把那个破褥子弄到手。吴小强常常提醒父亲，这个时候要格外孝心，不然我奶奶临终前把嘴一变，就把那个破褥子送给二叔了。吴大全越想，儿子说的越对，就把所有的虚情假意都掏出来献给了妈妈。他端汤熬药，洗脸擦身，一副大孝子的模样。村里人背后议论，真是不知道哪块云彩有雨。

老太太一脸满足离开了这个世界，带着体温抬进了棺材。吴大全急切地扯开了破褥子，里面就是几十张新新的冥币，一分真钱也没有。他捶胸顿足地哭，像天塌了一样。儿子吴小强知道，父亲在哭什么。

妈妈死了几天以后，吴大全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大漏洞，就是家里的钱匣子底上有个小缝隙，把钱匣子用力摇一摇晃一晃，赶巧就会有一张钞票掉出来。吴大全一下明白了，为什么这几年家里的收入对不上帐。他总是说老婆偷走了，吵了几次架，换了几次锁头都没有用。现在，还是家贼难防，儿子把他涮了。

村里人都知道了吴小强的孝心，几个姑娘要和他处对象。最后，吴小强选中了李常富的独生女儿莲莲。李常富一分钱彩礼没要，还陪送姑娘一份丰厚的嫁妆。

吴大全把老妈的支出帐和儿子的收入帐合在一起算，吧嗒吧嗒嘴，觉得还是没有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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