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散文:杀猪饭
乡愁里的杀猪饭
乡愁是故乡的一轮明月。
乡愁是老屋后院子挂满柿子,石榴的老树。
乡愁是堂屋里的火盆,是火盆里烤着的洋芋、红薯、芋头,火盆上煮着的包谷、红豆。
乡愁更是一种牵挂,是父母倚门眺望门前小路、期盼儿女们归来的眼神。
乡愁是为了生计远离故乡,在外打拼的游子思念家乡、思恋亲人的情怀。
于我而言,乡愁还是那传承了千百年装满情怀的“杀猪饭”。杀猪饭是云南寒冬腊月里的一大特色,进入腊月,各家各户忙着筹办年货,陆陆续续宰杀年猪,邀请远亲近邻、亲朋好友吃杀猪饭。这代代相传的良好习俗,溢满浓浓的乡情、亲情。那喷香的油炸肉味像嚼青涩的橄榄果,让人回味无穷。
随着社会的发展,时代的进步,虽然过年的习俗也跟着历史的车轮在不断地前行、变化、提升,但充满乡土气息、民风民俗的乡愁情怀还是那个味道。
腊月,北方早已是大雪纷飞,银装素裹。而在我的家乡红河大地上,依然是叶绿花红。无论你是漫步滇南毓秀的开远泸江河畔,还是野鸭水鸟拂面的三角海边,抑或是游人如织的生态园、石榴庄园中,异龙湖、长桥海畔……放眼望去,各种知名和不知名的花朵仍在随意竞相开放,姹紫嫣红,给这不一样的七彩南疆的腊月添了一抹春色。
在这天空蓝得没有一丝云彩、气温接近20℃的冬日,走在光滑平坦的乡村大道上,你会看到乡亲们在忙碌着。偶尔传来“喂儿~~喂喂~~”的猪叫声,乡村弥漫着浓浓的年味,人还只到村头,就能闻到随风飘来的阵阵香喷喷的油炸肉味。
“明天我家杀猪啦,早点来吃杀猪饭啊”大叔大婶们忙着吆喝。
“后天我家杀猪,全家人都过来啊!”
这个腊月,接到农村的亲戚朋友打来的电话,发来的微信,十有八九是邀请吃杀猪饭。
从腊月二十日左右到二十九日,一户又一户的农家,坝子里的、城郊的、大山里的,陆陆续续地忙着杀猪,热情地邀请亲戚朋友们到家里吃杀猪饭。
过年前请亲戚朋友来吃杀猪饭,这在我的家乡是一件隆重的喜事,大家团团圆圆、高高兴兴,其场景和热闹劲跟娶媳妇嫁女儿的气氛差不多。
记得小时候,家里杀猪的那天,我天不亮就起床,揉揉朦胧的睡眼,看着大人们七手八脚地把准备杀的年猪从猪圈里哄到院子里,趁猪不备,一人用结扣的绳子套住猪颈用力拽倒,三四个壮汉齐上阵把猪按住捆绑结实,抬到一张四方桌上,壮汉们使力按着猪脚和猪身,尽量不让猪挣扎乱动,再把猪头拉出桌子边,使猪头耷拉着。只见一个手持杀猪刀的汉子闪电般地既快又准的把刀捅进猪喉咙处。刀抽出来的同时,一股鲜红的猪血喷涌而出,流淌进事先准备调好淡盐水的菜盆里,这盆血旺将被加工成“杀猪饭”饭桌上的一道鲜美可口的“血旺菜”。
紧接着往猪的身上浇烫水,边浇水边用刀刮褪猪毛,大约一锅烟的功夫,猪毛褪干净,冲洗、开膛剖肚、翻洗肠子、内脏……一切都井然有序,动作娴熟。大人们忙碌着,小孩子们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热闹,胆大的还伸手去摸摸白白的猪肚皮,有的男孩子会让大人帮忙,把猪尿泡吹圆,像气球一样,扎紧口,开心地相互踢、砸、摔打,猪尿泡经久耐摔,不破不裂。
夕阳西下,吃“杀猪饭”的客人陆续到来,基本上是8人一桌 围坐在一张张方形木桌旁,桌子上摆满了一碗碗杀猪菜:头刀菜、白色三丸子、宫爆肉筋、煮青菜、骨头萝卜汤、三线肉、豌豆尖煮猪血、葱炒猪肝、酸菜炒肉片、爆炒肚头、 回锅肉、油炸排骨等等,光眼睛瞧瞧,馋得人直砸嘴,恨不得马上大咬几口。
在溢满年味的气氛中, 人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人声鼎沸、热情似火,东西南北、天上地下、张家娶媳妇、李家儿子考上重点学校的吹牛聊天,随着一碗碗酒下肚,声音渐高,谈趣更浓。主人家端着酒碗,一桌一桌地去敬酒问候,“慢慢吃啊,菜还有,吃完再加。来来来,干一杯!”,若是遇到喜欢猜拳的,还得划上半搭(六拳),一圈转下来,三、五两酒下肚,一个个大男人、小媳妇的脸上红彤彤的,舌头大了,说的话也含糊不清,脸上挂满了桃色,像大姑娘小媳妇擦了胭脂。
上了年纪的人谈起七十年代杀猪过年的往事。那时,一头猪也就八、九十斤重,能长到一百多斤的也不多,一个百十户人家的村寨,也就有二、三十户人家有能力杀猪过年。在那个年代,杀一头猪,自己家里只能留下一半,另外一半要交给食品站。而留下来的一半猪肉,还要邀请亲戚朋友来吃一顿“杀猪饭”,一般少则五六桌,多则十多桌。对关系较亲密的如父母叔伯、舅舅舅妈、姨妈姨爹、兄弟姐妹们,每家还要送上一块肉,大概有二斤左右,再搭配送上自家做的两个香米粑粑或是糯米糍粑。这样下来,一头猪也就所剩无几了,但作为主人的心里还是乐呵呵、甜蜜蜜的,图的就是人缘亲情,图的就是热闹欢乐的气氛,开心高兴的心情,浓浓的亲情和厚重的年味。
那些年,我记得我母亲在杀猪的第二天,把猪肉分成几类,猪头、猪脚用盐、辣椒面、花椒面等佐料腌制储存,前夹肉和三线肉则砍成坨坨,用油炸装罐,最精致也是最耗工时的是装香肠,把肥瘦相间的肉剁碎,拌入佐料,装入猪的小肠,腌制晒干后,或蒸或炸食用,味道美极了。而猪的大肠和炼油的油渣,则用于和萝卜丝等腌制入罐月余后,蒸熟做菜,更是一道美味可口的佳肴。
在蒙自的草坝、雨过铺一带,有的农户把猪的骨头砸碎,拌些佐料装罐腌制,就是一道诱惑人的骨头参。像腌制的酸菜一样食用。
如今,改革开放几十年,生活富裕了,天天有年味,餐餐有肉吃,过年杀猪与否好像不重要了。但那份思乡的情怀、念旧的情怀,童年的味道,像嚼橄榄般回味无穷,依然如昨。
审阅:廖林
简评:“杀猪饭”传承了千百年,作为云南的风俗,装满了深深的情怀,弥漫着浓浓的乡愁。作者回忆起来,清晰而又温馨,语句间流露着思乡恋旧的游子之情。
终审:严景新
作者:高俊昌
编辑: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