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跃辉:生活的历练/大年三十,戴眼镜的机关干部下乡收鸡毛的奇遇
【作者简介】周跃辉,湖南邵东人。1978年12月参加煤矿工作。在原涟邵矿务局担任过井下采煤工,宣传干事,办公室秘书、副主任、主任,基层党委书记、工会主席等职务。1983年开始从事文学创作,先后在《中国煤炭报》、《湖南工人报》、《涟邵工人报》、《涟邵文艺》、《湘煤集团报》等报刊发表新闻、散文、小说、摄影等作品数百篇。参与编辑有《涟邵文艺》、《家园》、《年轮》、《红色颂歌》、《承脉》、《心声》等涟邵企业文化丛书,2015年12月出版首部个人文学作品专集《燃情岁月》。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的家乡范家山镇的家庭小作坊加工业遍地开花,有做鞭炮的,有做皮鞋的,还有做鸡毛扫的。尤其是做鸡毛扫的生意十分火爆。因为加工鸡毛扫工艺比较简单,把废弃的鸡毛收集拢来晒干,择出其中可做做扫帚的部分扎成小坨,然后用针穿成约一米长一串的半成品卷成坨后,就有小贩上门来收购。一坨半成品的鸡毛,不计工资其成本大约也就一毛钱左右,卖给上门收购的贩子或送到专事制作的大户那里,一坨鸡毛根据其品质的好坏,可卖到五毛到八毛钱一坨的价钱。由于利润空间高,又可在农闲时间做不耽误农活,而且男女老少都可上阵,所以几乎家家户户都把它做为家庭副业来做。这样一来,原本被人们抛弃不用的鸡毛,尤其是叫鸡毛和阉鸡毛就成了村民们的抢手货了。周边几个村子的鸡毛被收购一空后仍然供不应求。于是到了年前的几天,便三五成群的相约到附近的乡镇、县城去收购鸡毛,有的甚至去了周边的湘潭、株州、长沙等大城市里,一直要收到大年三十才陆续回家过年。每年过年前的那几天,马路上浩浩荡荡的都是挑着鸡毛归家的队伍,比起计划经济时期送公粮的队伍还要热闹。
在这种大环境的影响下,我家也很自然地参与到了加工鸡毛扫的行列。那时,我刚成家不久,妻子带着刚满五岁的儿子在家务农,我在煤矿办公室当个小秘书,虽说也算是个机关干部,但每月才百把块钱的工资,家里经济十分困难。好在妻子能干,不但农活样样会做,而且穿鸡毛、扎鸡毛扫的手法之快、技术之熟练,在周边几个村无人能出其右,那些加工大户经常请她去上门扎鸡毛扫子,这样靠出卖劳力赚点工资来补贴家用。看到别人做鸡毛扫子那么赚钱,妻子对出卖劳动力赚工资的做法就有点不愿意了,也想自己收鸡毛、扎鸡毛扫子卖来多赚点钱补贴家用。但她既要带孩子又要忙家务,哪有时间出去收鸡毛。便与我商量:“别人家的男人利用春节前的这几天,都出去收鸡毛去了,你放假待在家里反正没事,也出去收些鸡毛回来,我利用空闲时间做出来也能卖点钱用哦。”我一听连忙摇头:“我好呆也算是个机关干部吧,要我戴着副眼镜去收鸡毛,不让人笑掉大牙去了,不去,坚决不去!”妻子笑着说:“机关干部怎么啦,要你去收鸡毛,又不是去做贼偷鸡毛,怕么子丑啊!”经不住妻子的软缠硬磨,我只好答应去试一试,但收不收得到鸡毛我可不保证哦!
大年二十八下午,我怀揣着妻子换来的几百元零钱,拎着一根扁担,两只编织袋,踏上了收鸡毛的路途。为了省下住宿的费用,临行前,我先与家住廉桥镇流泽乡的利民同事“赵麻心”联系,说好了住在他家,就在他家周边收鸡毛。当天下午赶到“赵麻心”的家里,“赵麻心”一家热情地接待了我,并介绍说他们这边多年没见人来收鸡毛了,你来收肯定会满载而归。听了他们的介绍,我心里暗暗高兴,期望第一次收鸡毛会有大的收获。
第二天清早我就起了床,在“赵麻心”家吃过早饭就匆匆上路了。因为担心迷路回来找不到“赵麻心”的家,我选择了沿着流泽到团山的乡村公路,先从右边的村落收过去,下午再从左边的村落收回来。刚开始时,由于拉不开脸,也不好意思吆喝,所以没人知道我是收鸡毛的,只是捡人家房前屋后丢弃不要的鸡毛,虽说不要花钱,但收获甚微。眼看临近中午了,还没收几只鸡毛。我有点急了,照这么收下去,我这次怕是要白跑一趟了。这时,我想起了妻子临行前的嘱托:收鸡毛没别的诀窍,就是要是眼勤、口勤,眼勤就是要眼观六路,口勤就是要勤吆喝。便试着一边走一边吆喝起来:“收鸡毛哦——!有鸡毛卖么——?!”没想到一吆喝立马见效,许多将鸡毛收在家里的村民听见吆喝声后,纷纷把鸡毛拿了出来,这家一筐,那家一箩,而且价格非常便宜,一只鸡毛才5分钱,有的还不要钱白送给了我,很快就收了大半编织袋。我的信心大增,便一路吆喝着往前走,一直收到一个大集镇上,看到许多人家都在吃中饭了,才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估摸这一路大约走了一二十里路,再沿马路的另一边收回去还要走一二十里路,到家时刚好天黑。便调转头开始往回走,由于收的鸡毛越来越多,湿漉漉、臭哄哄的鸡毛挑在肩上甚感吃力。此时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一双腿象灌了铅一样地沉重得迈不开步。但是没办法,有鸡毛还得收下来继续往袋里装,尽管饥饿难当也得一步一步的撑着往回赶。就这样坚持着终于于傍晚时分,回到了“赵麻心”的家里。尽管非常辛苦,但第一天就收了五六十斤,心里还蛮有成就感的。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赵麻心”要去他岳父家,要我随他一路去,他帮着我一起收鸡毛。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吆喝,效果更佳,只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在去他岳父家的路上,又收了五六十斤鸡毛。因为要赶回家过年,在“赵麻心”岳父家吃过中饭后,我们就匆忙赶回了“赵麻心”的家里。我把收来的鸡毛整理好后分装成两个袋子,挑在肩上试了试足足有百多斤重。当时觉得有点重,但想到是坐车回去,也没太当回事。于是,便告别“赵麻心”一家,挑着这担沉甸甸的鸡毛踏上了回家过年的归途。让我没想到的是回家的路程是那么的艰辛,比饿着肚子沿途吆喝要艰难得多。
我原本是想坐火车回去的,所以挑着这百十斤鸡毛直奔廉桥火车站。到了车站一打听,火车要到晚上七点多钟才到。此时的我回家心切,便改变主意到廉桥汽车站坐汽车回家。从火车站到汽车站有二三里路,我为了省钱不想租车去,只能挑着鸡毛上路了。此时天又下起了小雨,脚下是一步一滑,身上是大汗淋漓,强撑着好不容易才赶到汽车站,挤上开往邵东县城的末班车后,想着这下可以松口气了,没料到这班车不进城只开到县城边上,我只好下车再转公交车到市内的汽车站。到达汽车站后,已经没有开往范家山的班车了。此时,天已擦黑,街道两边已经有人家开始燃放鞭炮吃年夜饭了,我却孤零零地一个人待在汽车站不知怎么才能回家过年。那场景那心情,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哦。想了半天,只有再按最初的想法到邵东火车站坐火车回去了,转了一圈累得半死最后又回到了原点。可从邵东汽车站到火车站至少还有四五里路,此时大家都回家过年了,我想喊个三轮车都找不着,没办法,只好咬着牙挑着鸡毛往火车站走了。此时的我已经是筋疲力尽,只能走几步又放下担子歇上几分钟,再往前走一段又歇几分钟,就这样一步一挪地好不容易才硬撑着赶到了邵东火车站。幸好火车还没有到,要不这个年就只能在外面过了。在车站的候车室里等了一会儿火车就进站了,挤上火车后我的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这下回家过年是没问题了。从范家山车站下了火车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看到前来接站的妻子和弟弟,我的心里立刻涌上了一种被亲情所包裹的温馨感觉。发自内心地喊了一句:“终于到家了!”
此事过去已经二十多年了,现在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这次收鸡毛的经历,给我以后的人生打下了一个深刻的铬印,它让我明白了生活的艰难和不易,也明白了什么是坚韧和毅力,使我在以后的人生旅途上受益匪浅。
感谢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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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何俊良 微信 LTWCHJL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