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作成：墨香腊月春联红

墨香腊月春联红

苏作成

放寒假了，女儿有一天趁我在练毛笔字，对我说，爸，要练好字，需要多久啊？我笑着说，那可难说，既要勤奋，也要天分，我练了这么多年，仍写不好。女儿问我也有写字写得好的吗？我便放下毛笔，对她说了起来——

小时候，印制的春联在集上还不多。我们那里家家户户每年过年都有贴春联的传统。但春联几乎是堂伯父写的。他读过十几年书，国学功底好。他除了喜欢看书看报，就是喜欢练字。

我外婆那边，腊月里也十分喜欢贴春联。

有一年小年前，我到外婆家去。那天下午，堂舅父正在她家写春联。写得比我堂伯父的还好。这让我很惊讶。他给我外婆家写过后，正坐下喝米酒。邻居们都来了，趁机请他写。他喝过酒，就动手。二十几户都拿了春联。有的当时就用面粉煮成浆，将春联贴好。

小舅也开始贴。我个子不高，只是帮他提着小浆糊桶，拿着刷子。最后弄得身上还有浆糊。惹得母亲将我骂哭了。小姨立即给我换了衣服，拿去洗。叫我到外婆床上盖着被。我在床上听他们说话。

大舅平时不苟言笑，那天竟说了一个故事。他说一个人喜欢流鼻涕。他叫她老婆吃肉：你吃啦，你吃啦。那鼻涕就随着他说的话，一长一短地动。说得大家笑个不已。

小姨将我的衣服烤干了。我穿了起床，坐到灶火边，问大舅，怎么堂舅父的字写得那样好啊？

小舅说，人家靠练啊。

我问，怎么练啊？

天天练啊。

这等于白说，我有些失望。大舅却说，他没有读过几年书，只是从小就爱好。看到别人写的，总会琢磨。

我说他不会都是抄别人的吧？

有的是别人的，有的是他本人想的。他会根据实际情况给人写。

我疑惑地望着他。

大舅说，他很刻苦。他还有本《古文观止》，很多文章能背呢。为了练好字，他专门用稻草扎了支大笔，用水在晒谷坪上练大字。现在有时间还练。我们这边在小年前后就家家户户贴春联了，几乎都由他写的。

女儿聚精会神地听着。我笑着说，你可以写一篇作文吧。她笑着说，我正在想，取一个什么标题呢。我说，就叫腊月墨香春联红吧。

如今，印制的春联种类繁多，要黑字有黑字，要金字有金字，柳体颜体，楷书行书，由你挑选。给邻里写春联的堂伯父和堂舅父都已离别人世。可每到腊月下旬，我的脑海中仍会不由自主地记起他们站在桌前写春联时的情景；也会想起乡亲们欣喜地取走春联时和贴春联时的动人画面，我知道，那一副副的红春联，寄寓的是他们对新年的美好愿望和憧憬。它们已然深深地成为了我记忆深处的一部分，且如一坛老酒般地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