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宇平：善待闲暇

善待闲暇

封宇平

最近很忙，瞎忙的那种，一种额外的职责，一种故意背负的负担，一种份外的兼职，忙到废寝忘食，殚精竭虑。走了很多的路，见了很多的人，说了很多的话，忙到拼命想挤出时间，强行断开与一些事情和人物的联系，想到关闭手机，不再从某一地点赶到另一地点，不再把一场会见和另一场会见链接起来，只为自己，慢下来，停下来。

将这一小段时间，不拘泥在什么空间里，将之隆重命名为——闲暇。不要鲜花和道具，不要咖啡不喝茶，只需要真正地静下来，放空脑子，剪短杂乱的思绪，放下手机，不看微信和抖音，就像是回到几十年前，没有手机和微信的时代。像是等一封信，傻乎乎地猜对方写信的样子，想象怎么读信，怎么回复，其实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呆呆地坐着，不被人打扰，不被利益或事件的驱使，不接受反驳。静静地坐在闲暇里，默默享受一个人的孤独和快乐。

可是真等到闲暇来了，又匆匆忙忙，不是昏昏而睡，就是把它忘了，很快溜走的闲暇，如小鸟一去不回返的青春，带着田野的草香，如同不是我能收割的麦浪，在无法揪住的远方招摇。与闲暇擦肩而过，快马过隙，绝尘而去，只能望其项背，没有享受到快乐，反而有些烦闷和焦躁。

闲暇这样必须好好对待的老朋友，是一杯高度子的好酒，有它就可以好好沉醉，闲暇好就好在自由，自在，自娱自乐。自由支配的时刻，随意听非洲的手鼓，印第安的排箫，爱尔兰的风笛，或是中国的古琴曲，恬淡快乐得如庄子那样，是舍不得与人分享的宝贝，容易被忽视的一段时光，似乎不能用来思考终极的问题，甚至不能算作是人生的一个小构件。然而正因为稀缺，显得重要，显得有价值，有味道，有乐趣。

其实闲暇是时间管理的艺术，是一种控制和结余，意义就在于自主权，自己说了算。只在这个时刻，和自己独处，和自己的内心对话，问清楚自己的选择，自己的需要，或是自己的做法。目标，手段，精力，代价，闲暇是自己争取来的，专门用来读懂自己，思考自己，成全自己，以便更好地向未来迈步，伸手。

闲暇当然也是生活的智慧，生活的艺术，比如短途的旅游，在山水间，泉林下，古寺茅舍，看茂林修竹，偷得浮生半日闲，偷来的乐趣和珍藏。一个偷字，充分体现了闲暇的价值和难得，也体现了主观的愿望，我要有所得，向生活讨价还价，向职场讨价还价，只是追求的兴趣有所不同，要金钱还是要闲暇？要应酬还是要自由？不要太多的权衡和取舍的思考，随心所欲，随机应变，知道有求皆苦，清心寡欲，淡泊宁静，就要把日子过得甜一点，多给自己一点闲暇。试着给咖啡里加点盐，给红茶里加点奶，给烦恼里勾兑闲暇，自然成趣。

因为闲暇就是中场休息，是减压赋能的充电，缓解疲惫和压力，松弛神经和肌肉，可以说闲暇是给自己的清醒的催眠，积极的暗示，就像是拳击手在每一局的片刻闲暇，飞速地判断，评估实力，看清对手的套路，为下一局的拼搏，换一种思路，换一种战术，换一种打法，想法一改变，态度一改变，或许解决问题的方法就自然浮现。拳击电影用那种闲暇挤压情绪，垫底高潮。拳击手可以被击倒，但永远不会提前认输。

有人说不要跑的太快，有时要停下来，等一等灵魂。灵魂和肉体总是矛盾的，纠结的，斗争的，如同潜意识和意识，不常合谋，经常较劲，甚至互为反作用力。形成精力和注意力的内耗，容易迷失方向，所谓闲暇，就是那种停下来，看一看手里指南针所指的方位，辨认一下前进的道路和方向，给疲惫的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简短的复盘，计划的推演，坚定一下信念，绝不朝错误的方向瞎闯。

没有理由再错过一次闲暇，因为闲暇的处理，正是本性，正是待人接物的风格和性情。高质量的闲暇之后，重返战场，无惧新的创伤。因为真实的生活，参与的事件，没有事先写好的剧本，没有所谓正确和精准的安排，会有很多错误的表达，很多误解和误判，所有没有做好的事，留待闲暇时去忏悔。向自己道歉，也取得自己的谅解，接纳所有的不完美，闲暇是生活的创可贴，包扎伤口，自我疗愈，让不如意的所有事瞬间往事化，让焦虑和烦闷的情绪失效。

善待闲暇吧，因为善待闲暇，就是善待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