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考,我的人生(散文)

作者:杨兆宏

一望无际的玉米地,一人多高的玉米已经成熟。半枯的、长长的玉米叶子在风中挥舞。熟透的玉米棒穿着层层苞衣,顶着蓬乱的黑黄的长发。时有泛黄的玉米粒扒开厚厚的衣服,探头张望流火的世界。

一个穿着拖鞋,赤着上身的年轻人,忙碌在林立的玉米丛间,身后是一篮篮刚刚掰下的玉米棒。叶子两边的锯齿在他赤裸的上身留下一道道或深或浅的伤痕,带着盐分的汗水洗过,钻心的疼痛,年轻人似是不觉,依然在拼命地干活,挥汗如雨……

这是一幅真实的画卷,发生在1994年8月,年轻人就是我。那几天,我用疯狂的自虐式的劳动,使自己忘却高考失意的痛苦。

和许多悲剧一样,我的高考就是一个意外。

其实,我的高中三年挺顺利的。三年中,我一直非常努力地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在其他方面,也不落人后。我一直是班干部。高三时,我写的小说在《小小说月报》发表,还获得了全国大中小学生文学大赛三等奖。那时的我,可谓是雄心勃勃,对前途充满信心。

可是,命运却和我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高考考数学的时候,我记错了函数中积化和差的公式,一道简单的化简题却怎么也做不出来,等到我想要放弃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参加过奥数比赛的我,高考数学竟只有69分!

我明白,余下的考试,每一场都是决战,我没有退路,必须背水一战。欣慰的是,数学的失利并没有影响到后面的发挥,政治还考了全县前几名。

分数公布,我考了440分,省三好学生加5分,445分,达到专科线,我们村里第二个大学生。乡亲们纷纷上门贺喜,父母整天眉开眼笑的。他们高兴啊,祖祖辈辈都是庄稼汉,终于出了一个读书人,走出了大山,跳出了农门,算是光宗耀祖了。而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有多大,梦有多远。

录取通知书陆续到来,我却越来越烦躁。我不想呆在家里,不想面对即将到来的现实。我跑到了妹妹家(因为我从小多病,多次辍学、休学,高考时妹妹已经结婚),帮他们掰玉米,用身体的疼痛缓解心里的痛苦。

现实还是来临了。父亲给我送来了录取通知书。怀揣着通知书,我在河边坐了许久。我第一次那么深刻地思考今后的人生。我想复读,可是我知道家庭条件不允许,父母因为我生病、上学操劳了太多,家里早已是债台高筑。而我要上的学校却是免费的师专,每个月还有生活补助。我必须考虑父母、考虑家庭。

别了,我的理想;别了,我的梦!

大学生活,学习任务轻松,我可以尽情发展自己的爱好。三年里,我在《人民日报》《新民晚报》《新安晚报》等刊物发表文学作品三十余篇,在学术刊物发表论文两篇,获评优秀学生三次,其他各种证书一摞,然后顺利毕业,回到母校当了一名初中语文教师。

岁月如梭,转眼我已在讲台上挥洒汗水26年。生活如水,没有轰轰烈烈,没有大起大落。

又是一年流火季,又是一年高考时。看到那么多即将参加高考的学子,抚今追昔,感慨万千。

人生啊,就是梦想产生、奋斗、幻灭、颓废、思考、振作、重塑的过程。我们就是水面上的一棵浮萍,在时代的大潮下,很难把握自己的方向。但是,无论浪头把我们带向哪里,我们都能够生存,甚至繁衍出属于自己的一片绿,让这片水面变得生机盎然。我们又是一泓清流,从深山地下汩汩而出,沿途纵有千岩万壑,也会冲破险阻,飞泉直下,开凿自己的深潭,汇成永不干涸的大海。

人生不如意多矣!但是,“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请相信,无论怎样的人生,只要有过追求,有过努力,有过挫折,那便是完美的人生。

2021-0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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