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像师掉进了冰窟窿|行摄冰雪额尔古纳③
(冰的厚度)
我常对人说:多少年以后,你旅途中曾经经历的优美风光、可口美食等正常的事情,通常都会在记忆的仓库里淡漠了色彩,只有那些“意外”,那些突如其来,深深地刻在大脑的石壁上,成为岩画,难以磨灭,最后演化为经历的证明。
拍完俄餐之后,距离晚上的拍摄时间还有3个多小时时间,我们决定深入湿地的冬天,看看它寂寞的襟怀中掩藏着什么?
随行的黄兄就是上次请我吃“重唇鱼”的“老旅游”,司机裴兄也是“老本地”,他们很快就在雪原上把我们带到湿地的一侧,一片远山和开阔的湿地在眼前铺展开来,除了零星的几棵树,湿地另一端完整的雪地上,除了狍子等动物的脚印浅薄地消失在远方,几乎什么都没有。
午后的阳光把雪地映得发黑,在这样的光色之下,那几棵零星的树反倒成了天地之间傲然的主人,在雪地里,用铁一般的冷静,浑然不理过往。
这是神奇的寂寞,我们停下车来,用航拍器和摄像机将这白的发黑的景象记录下来。
我向雪原深处走去,嘱咐摄像录我的背影。在看似轻薄的雪地上,每一步行走都要费力,要把脚抬到与腰部等高,才好迈出下一步。反而摄像机中的自己,却像优雅的“狍子”步伐,那种忽略了力量的姿势,优雅而做作。
其实优雅是不可能的,尽管风已经是接近零级,可是在凝冻的空气里行走,人还是如游弋在冻水之中,面部和棉衣笼罩着的身体迎来风一样的阻力。
黑色和白色,被阒无人迹的原野渲染,成了一幅油画,而此刻的人,连大声喧哗也不能,调皮的孩子们都不敢放肆。
这就是严寒的雪原,特别是在我们的脑海里还印有它夏秋的喧嚣,是以感觉这个沉默的湿地有着两种截然的性格:此时它是如此冷静、庄重,不可一世。
黄兄把我们向前引导,起伏的雪原里忽然出现了蒸腾的雾气,那是一弯小河,因为河底是泉眼的出口,温热的泉水化开了冰冻的河面,剩余的热量很快被无尽的严寒夺取,形成淡淡的白雾,西下的阳光透视它们,合适的角度会看到低低的彩虹。
细看那彩虹,仿佛是用颗粒组成的,大约是正在凝结的缘故。
这景象在眼前摆着,是很神奇的构图,小河融化的段落像是狭长弯曲的湖水,这使得它恍如谁丢在这里的眼睛,还带着梦幻的雾气,朦胧且有着憧憬。
周围巨大的蓝色冰块散落着,我用腿去量了一下,刚好到我的膝盖。
雪、冰与泉水被冷和热任意雕琢,形成的曲线自然流畅。特别是河中的石头上,因为散热快速的缘故,形成一个个大小的“孤岛”,孤岛上面的雪是冷热矛盾的前线。
孤岛上的雪用花朵和树枝的形状证明着存在,也用细小的哗哗声昭示着消亡。
摄像师小康是个一米八十多的大个子,当他凝注于取景框的时候,常常会忘记了一切。就是这样,他还不忘提醒别人小心脚下的冰会坍塌,可能是他的脚在踏近不冻河边缘的时候感到了什么。
不料,就在他提醒伙伴的话音还未落的时候,一声轻微的冰裂声伴随着他的一只脚落进冰窟窿里,旁边的摄像与小康一起逃出,摄像机除了晃动的雪和树画面,只留下了声音的记载。
当然,危险是不会有的,这里的水肯定也不深,但是寒风很快找到了机会,在他拖着湿鞋子走向汽车的几十米的路途中,冰就开始凝结。
寒冷这时候给人的感觉是两个字:贪婪。
这段插曲很快被轻描淡写地掩藏了,到了拍摄时间,屋子里又温暖又干燥,小康穿着一双拖鞋继续拍摄,很快就忘记了这事。
到了第二天,那只落进过湖水里的鞋子就已经恢复了原状。
但我相信,再过一些年,当日常生活挤满回忆的空间,当我们回忆起这次冬季额尔古纳行摄之旅的时候,小康掉进冰窟窿里的那只脚、那只鞋一定是最清晰的。
不信走着瞧。
(20201230,呼伦贝尔)
(那条不冻河)
(裴兄有俄罗斯血统,是个老地接)
(那是动物的脚印)
(雪原上的两株树)
(树、雪、午后太阳)
(左侧戴口罩的是掉进冰窟窿里的小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