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北楼207丨连载一:云外水天沉夕日,梦里湖光照短墙

为了挽救我们日益衰微的阅读量,我们决定开始写一些小说评论,和其他七七八八的东西。文中记事已过去多年。时过境迁,我仍然怀念、但其实并不想念那段时光。一个原因是,当时结交的挚友,现在多仍然在一起共事,另一个原因是,那是一段付出很多,却颇不自由的漫长日子。在那之后,我们的人生都迎来了更艰难的一段沉寂和探底。在当时,我们就约定以这间屋子为名,写一篇文章。今日隐去真名,开始动笔。故事将从我踏入这间屋子开始,到我离开结束,前后大约一年,但感觉却无比漫长。

能够有趣描写大学生活的文章,前有汪曾祺的《跑警报》,后有孔庆东的《47楼207》,今日不拟模仿二者,只为在记忆还未完全淡忘时,给过往时日留下印记。白水者,穷也,北者,取北方有高楼意也。这讲的是一群一穷二白的人文社科硕博士生,在各奔南北前的一段日子,207者,沿袭孔庆东的前作,幻其言语,记彼斯人,无迹可考,相识诸君且勿对号入座。

我第一次踏进白水北楼207,是我的导师教我如何在各数据库上检索英文文献。我的导师积极地影响了我的人生,时至今日,我内心对她除了感谢还是感谢,如果没有遇到她,我的人生一定不会是今天这样。由于日后我还会向她终身拜访,并且这不打算写成一篇论文致谢,且容我一笔带过。

白水北楼207是一间教师办公室,供刚刚入职的青年教师集体办公,环境有点类似现在的公司,大概有10米长8米宽,约80平方米大。那是一个傍晚,并不明亮的灯光、很多闲置、布满灰尘的桌面、堆满杂物是我对这间教室的第一印象。后来我们曾在一日之间,将该房间所有坏掉的灯报修修换新了,并自作主张地发扬主人公意识做了扫除,使环境顿时敞亮不少。就像所有的办公楼一样,白水楼的楼道之间绝无阳光,207对面即是行政办公室,所以我们一般关起门来聊天。由于办公和学习资源紧缺,别说学生要去教室和图书馆占座,就连青年教师也不得不在这种环境下集体办公。大部分青年教师并不会日日来此,因此在老师闲置不用时,研究生们就借用该教室学习工作。

那时候我正在大三上学期。我从大二升大三的暑假开始备考研究生,考的是一所叫五道口的学院的金融硕士,而后三四年,我的人生经历皆以考研为唯一主线,屡遭惨败。据我所知,当初一起考的研友们,现在仍有人在每年参与,多者至十一次,每战皆北。曾经在某一年得知五道口缩招时,他们讨论说,五道口像一个圣殿,承载了太多荣光,又像一个祭坛,献祭了太多青春。我个人对后半句深有感触,只是当时我还不知道。时至寒假,教学楼逐渐封闭,我从年二十八离校,大年初五返校,开始搬进了白水北楼。

一起自习的还有之前法学的舍友,姑且称他为木,我们曾经是上下铺的兄弟,他是一个能够吃苦的,也是至今为止我综合评价最高的人,后来他一战而上,去了人大读硕士。相同宿舍的还有一个15岁上大学,一米八几的天才少年禾,读书期间我们讨论书法和诗歌,几多寒夜,我们会喝着绍酒,一起念着李白的《上李邕》:“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时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每当这时候,木就一言不发地端着酒瓶,躺着上铺看着天花板,因为他那时候失恋了。直到毕业时,我买的一箱绍酒还没有喝完,在我最后一次回宿舍时,放在墙角积灰,十八年的陈酿凭空多了四年酒龄。

现在,禾每年还会几次主动跟我联系,跟我分享他的音乐和对人生的感想。他是一个对待人生极度浪漫的人,会为了找一首背景音乐把整个游戏下载下来找一上午,我们都欣赏宋徽宗的瘦金书,他甚至还买了字帖和毛笔打算练习,最后不了了之。同宿舍期间我不满他整日游戏加外卖、黑白颠倒的颓废生活,年轻气盛,我们颇多争执,但现在他是我最欣赏的那类人之一。

法学的隔壁宿舍还有一个好朋友升,他也跟我们同时准备考研,后来我得知了他四战皆北的消息。严格来说是三战,因为第一次考时,他跟人大的兄弟木早晨一起出发去考场,升让木先走,自己回宿舍拿东西,木中午考试回来时,却发现升在宿舍睡觉。最后一次考研结果出来后,升跟我说,他当初一直想要考回去,直到他四战复试时重返校园,走过校门进来日常走的那条路时,想回去的感觉没有了。那时候他才知道,他舍不得的不是学校,是一起在学校的我们。他不会再考了,他说,考研生涯正式落下帷幕。

我很想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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