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故乡的腌菜疙瘩 | 学海
故乡的腌菜疙瘩
学海
九五年,金秋时节,当时十八岁的我将父老乡亲的殷阴期望都打点进了早已沉甸甸的行囊,来到了这座向往已久的大都市,开始了自己的梦想与追求之旅。
渐渐的,在都市这个熔炉里,我被打造成了一个基本上完全的都市人。言谈举止不再容易让人透析出自己的根生何处。脑子里塞满了许多贴满了都市标签的东西,故乡的消息在脑海里变得越来越淡漠,乡亲的音容笑貌也变得越来越模糊,在不知不觉中,我在慢慢地背叛着生我养我的故乡,但故乡的腌菜疙瘩却不能从脑海里抹得一干二净,而是越想越有味道。
小时候,沂蒙山区的农村经济发展很是落后,不论家境稍好一些的还是非常贫穷的,鱼肉禽蛋在饭桌上都是罕见的,只有逢年过节时才能有这个口福。没有鱼肉,没有禽蛋,甚至没有蔬菜的生活都艰难的挺过来,但饭桌上唯有腌咸菜始终是不可少的。
什么粮食都可不种,什么蔬菜都可不种,但腌菜疙瘩那是必须要种的。每家每户都有一个专用的瓷缸,都腌有一缸的腌菜疙瘩。秋末时节,待把腌菜疙瘩从菜园里收成回家后,妇人们就开始着手腌制了。把腌菜疙瘩彻底的清洗干净,放在筛子上凉干,然后就都拾掇到瓷缸里,先浇一遍欲先调好的盐水,等到这些新鲜的腌菜疙瘩慢慢的变蔫后,再浇一遍盐水,第二天再来一遍。究竟一次浇多少,隔多长时间来一次,都是靠这些妇人们根据自己的经验来掌握。正如姜是老的辣,咸菜也是老的香。既然有了新腌的咸菜,我们这些小孩子往往就不再愿吃老咸菜了,刚刚腌了三两天就迫不及待的从缸中捞出几个来尝尝。腌的时间不够就不能腌透,吃起来自然不是那么的可口,但即使这样,我们也决是等不及的。腌制咸菜的妇人们其实也是经常的在腌菜缸前转来转去,她们也是急切的,我们着急的是吃到新咸菜,她们关心的是自己的腌制的水平。
腌咸菜,不就是将腌菜疙瘩浸入盐水中嘛,能有什么学问技术?也许你会对此很不以为然。别小看这腌咸菜,其实远非那么简单。同样是一筐从菜园里收成回家的腌菜疙瘩,各家的腌菜各有不同的味道,全村几百户人家,很难找到两缸味道基本相同的腌咸菜,总是有一些细微的不同。
正是这些腌菜疙瘩使得父老乡亲的嘴中有了滋味,所以妇人们对其关注程度不亚于对待自己的孩子。每天早上都打开缸盖让这些菜疙瘩见见阳光,日落后这些菜疙瘩晒了一天的太阳,也该休息睡觉了,就再把缸盖盖好。什么事都可以忘记,而这件事在妇人们的心里好像生了根的,不会有任何的疏忽。要想使腌制的咸菜香脆,可又没有多少钱买调料,不过这也难不到里外都是一把好手的妇人们,隔个十天半月煮些香椿秆,连同锅底水一同倒入咸菜缸,其效果不次于市场买来的调料,所以我们那儿饭桌上的咸菜总是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如果咸菜缸里落入了雨水,整缸咸菜很快就要变臭,在妇人眼里,这绝对比孩子们在野外胡作非为要严重得多。有时在地里干活时,天气突变,乌云密布,这时经常看到人们从野外飞奔回家地情景,回家的第一件事不是收拾晾晒的被子,不是收拾院中的干柴火,而是盖好咸菜缸。有时晚上被雷声震醒,妇人们一定会立马起床,看看咸菜缸是否盖得严实
现在生活在大都市里,商场里有各种各样的腌咸菜,不论是瓶装的、袋装的,不论是油辣的、酸麻的,不论是有了名气申请了专利的,还是地方特产,都是应有尽有,但总感觉没有家中的腌菜疙瘩吃起来那么香,那么脆,那么可口,那么有滋味。
虽然那时生活很艰苦,但就是靠它把干瘪的生活调剂的有了滋味,一步一步的闯过了生活的一道又一道坎,而今生活水准越来越高了,鱼肉禽蛋也腻的没了滋味,但故乡的腌菜疙瘩却永远也不会吃腻,仍是那么的可口,家家户户的饭桌上依然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岁月都一页一页的揭过去了,生活也一页一页的揭出了新的篇章,但这股怡人的清香却一直在脑海中缭绕,忆之弥笃。
晨光点评:从细微处见不寻常,腌菜疙瘩里有大文章。当“知青”那会儿,我可是“一日不曾无此君”欸。现在想起来还真想念它。眼下餐桌上的食品一日三变,口味越来越刁。一位市井哲人说:现代化的后果之一,就是叫人味觉逐渐消失。话听起来有些荒唐,然而细思量,也乎情理在焉。现在无论吃什么,也没有昔日那会儿的胃口了。是何道理?盖美味太多矣。故腌菜疙瘩仍当恢复餐桌一席之地。看官同意否?
大洲复评:要恢复的应该是那种腌菜疙瘩的心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