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鉴藏史上,北宋宣和内府及清代乾隆内府收藏的古今书画名作最为丰富美备。从徽宗朝编的《宣和书谱》《宣和画谱》以及清乾嘉年间编的《秘殿珠林石渠宝笈》初、续、三编看,宣和、乾隆时宫廷藏品的数量与品质都是中国历朝历代的公私藏家无法比拟的。
乾隆一生六次南巡,往返均经过常州。此卷是乾隆第二次南巡(1757)临幸常州之前,命钱维城绘制的应制之作,具有纪念性的写实意义。著录于《石渠宝笈续篇》,贮宁寿宫。清代康雍乾盛世的书画收藏,起始于顺治初年对明代宫廷遗藏的接管。清兵入关,开国功臣摄政王多尔衮听从范文程、洪承畴之建议,入关后“不屠人民、不焚庐舍、不掠财物。降者官则加升,军民则秋毫无犯”。比较平稳地接管了燕京及被闯王焚烧残余的明故宫,劫后余存的图籍书画也随之归于清宫。可惜的是,在李自成山海关战败返师京城,劫掠焚烧宫殿后遁回陕西期间,明故宫经历了一段短时的无主期。明内府所藏一部分书画就在这混乱的沧桑巨变中流散出去。清初收藏家孙承泽在他的《庚子销夏记》中曾反复记载了宫廷藏画流佚市场的乱相:“甲申之变,名画满市。”
山水卷
中国嘉德2002春季拍卖会 Lot 786
成交价:RMB 2,200,000
此卷明末清初曾经李鲁生收藏,后入清内府,录入《石渠宝笈续编》,贮宁寿宫。
当然,流散满市的书画文物不光出自明故宫,尚有一部分来自前朝官宦仕绅的收藏。孙承泽称之为“世家”或“故家”,所谓:“沧桑后世家所藏尽在市贾手”。就连南方最负盛名的“天籁阁”藏品,亦在项元汴去世五十五年后的顺治二年乙酉(1645),尽为“千夫长汪六水掠荡无遗”。不过,这些流散于市的公私收藏很快就被清朝新贵及有识之士陆续收为己有。孙承泽之外,曹溶、王铎、王长垣、李元鼎及稍后的梁清标等,都通过各种渠道收购了不少唐宋元名作。而这些名倾一时的鉴定家的藏品,在此后的百年中,又因进贡、抄家及被购买而在康乾盛世时源源不断地回归到紫禁城里,造就了举世闻名的《石渠宝笈》弆藏。文徵明
行书《西苑诗》(十六开三十一页)
中国嘉德2010秋季拍卖会 Lot 2108
成交价:RMB 52,080,000
此册曾经明代项元汴收藏,后入清内府,著录于《石渠宝笈初编》,贮御书房。
清宫书画收藏的逐日丰富,实起自康熙时代。康熙帝善书,写得一手极好的董字;亦好画,对一时词臣画家王原祁、蒋廷锡尤宠渥有加。故二人政余闲暇,每勤于挥毫,进御极多,遂开清内府收藏当代词臣画家画作之先河。乾隆朝院画之盛,即滥觞于此。康熙痴迷董其昌的书画,尝降旨命内监去报国寺购买董其昌的册页,及元人王振鹏及赵孟頫的字画。清代帝王从民间购买古代字画,约从此时始。董其昌
此册临晋人王敦《蜡节帖》、王洽《辱告帖》等,作于董其昌七十九岁,是其晚年佳作,末页乾隆帝两行题跋,称曾于养心殿对临一过。著录于《石渠宝笈初编》,贮御书房。乾隆继承了康、雍二帝创建的伟业事功,虽也有引以为傲的“十全武功”,但他的文化伟业,似乎更为后世学者所推重。在他统治的中期,天下已呈太平气象,物产丰富,国库充裕。他自命得“左图右史”之乐,多次传旨各地官员,特别是江、浙二省官员征收民间藏弆的珍稀古籍图书,并在此基础上编辑完成《四库全书》,成就了“亘古所未有”“裨益艺林之伟举”。乾隆帝
行书《浴佛日三叠韵诗》
中国嘉德2004秋季拍卖会 Lot 1068
成交价:RMB 2,750,000
此卷书自作诗三首,内容从喜庆到悼亡,表达了对富察氏孝贤皇后的追思之情。卷前后玺印累累,经《石渠宝笈续编》著录,贮淳化轩。
从清政权定都北京接收明宫剩余文物,之后又通过收购、进贡、抄家等各种管道,至乾隆年间,中国民间遗藏的宋元以上历代名迹已大部分归入清宫。而本朝画院画家及词臣画家的作品,亦经过百余年的积累存留了大量精品,至于被乾隆及其臣工们视为至宝的顺、康、雍、乾四朝宸翰,同样数量巨大。张宗苍
此图以乾隆帝《雪狮联句》诗文立意,绘雪中皇家园林一角。上有兵部尚书嵇璜敕敬长题。著录于《石渠宝笈续编》,贮重华宫。此外,清宫未入录的藏品数量更无法统计。这些作品几乎都钤有“宜子孙”一印,但可惜的是,它们既未长宜子孙,也未被子孙永保。乾隆去世,国运日衰,他之后的历代帝王,没有一个是真正喜爱和懂得书画艺术的。宫中藏品,不是被束之高阁无人问津,就是被逐渐散出损毁,甚至在携之逃亡后,廉价出售,换米糊口。其实,宫中藏画的逐渐散出,从清初就已经开始,清代顺治、康熙二帝便有赐画赐书笼络群臣之举措。乾隆帝本人,因为宫藏富赡,赐画给王公大臣就更为大方。乾隆南巡,曾多次游云栖寺并吟诗记之。本卷即绘乾隆帝《云栖寺六韵》诗意,末有乾隆题七律一首,其时宗苍已去世二十余年,故诗中有“神来腕运者何在”“珍其人往自为嗤”之句,表达了他对张氏的怀念与极高评价。著录于《石渠宝笈续编》,贮乾清宫。晚清由于政局不安定,清宫内府管理松弛,太监偷盗文物已屡见不鲜。徐邦达、朱家溍、杨仁恺在他们的著作里对此都有批露,如传为唐卢楞枷《六尊者像册》,被太监盗窃后藏于紫禁城漱芳斋戏台底层,民国找到时“已霉坏得很厉害,有三幅的右半部已烂去数处,无法恢复了”。而更可恶亦可悲的是,为掩盖偷盗劣迹,在小朝廷要清点建福宫遗藏之时,该宫在“夜里突然发生火警,清点的和未清点的全部烧个精光”,“内务府后来发表的一部分胡涂账里,说烧毁了金佛二千六百六十五尊,字画一千一百五十七件……” 损失之惨重,读之令人痛心不已。1922年7月起,溥仪以赏赐其弟溥杰的名义,开始陆续将清宫旧藏的宋元善本书籍二万余件,宋元明清名家字画一千三百余件偷运出宫。1945年8月,日本关东军战败,溥仪与僚属选择了宫藏的部分珍贵珠宝及一百余件法书名画,上下六十余人狼狈逃往通化大栗子沟,并在该偏僻的边境小镇逗留了一些时日,为糊口以廉价卖掉了一些珠宝与字画,其中有元赵孟頫杰作《水村图卷》及南宋初院画《高宗瑞应图卷》等。此卷取意于黄公望《富春山居图》而避其简率悠远,将写意山水,逐渐演化为带有写实倾向的写景山水。著录于《石渠宝笈续编》,贮御书房。后因溥仪带去伪满而流落民间。后经吴湖帆题鉴,多次著录出版。溥仪出逃沈阳伪宫小白楼,守军哄抢文物的风波已是举世皆知的了。就是这次哄抢, 很多珍稀书画被撕成碎片, 近千件历朝遗珍被劫掠一空, 并很快出现于市场, 其中大量流入海外。杨仁恺先生统计, 光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弗利尔美术馆、纳尔逊艺术博物馆等就至少收有五六十件之多,而有些名作被那些“国兵”带回家乡后,在建国初东北举行土地改革时,或被塞入灶中,或被埋入土里。
烟江独泛
中国嘉德2008春季拍卖会 Lot 1293
成交价:RMB 8,792,000
现藏上海龙美术馆
此卷清初时为宋致(收藏家宋荦之子)所得,旋入清内府,著录于《石渠宝笈初编》,列为上等,贮养心殿。后为溥仪携出而流逸日本,幸宫中原装裱乃至包袱尚保存完好,亦幸事。
1948年,东北文物管理委员会开始调查收缴征集小白楼被盗劫的文物珍品,旧日攫得文物回乡的“国兵”开始陆续上交文物,一些古玩商亦将囤得的一部分清宫散佚书画出让给国家。同时,随着各地博物馆的纷纷建立,很多藏家亦随之将自己多年珍藏的爱物或捐赠或低价出售与博物馆。凡物一至鼎盛便会日致衰落。世道轮回,体现在收藏史上,亦体现在“石渠藏品”上。注:本文节选自尹光华《<石渠宝笈>藏品的聚散及发现与回归》